020
农村人普遍很穷除了每年年末生产队分钱粮,就没别的时候能享受这种乐趣,不管是初入人间的阿宝还是从小被打骂着长大的夏宝珍都没享受过这种乐趣。
很纯粹,也很满足。
程好义三人的四十斤瓜子儿每斤两毛一共是八块钱在祥北路卖出的三百来斤瓜子儿卖了四十七块六角三分,还有五罐子水牛奶的二十元钱再扣去付给李月芳的手工费十元,一共是六十五元六角三分。
再加上她手上还有卖鱼存的钱合起来将近八十元,对于个人来说绝对是一笔巨款。
可阿宝并不满足。
工农饭店一顿饭就是四五元,味道好吃是好吃,但却贵的吓人,辛辛苦苦炒上几十斤瓜子才够吃一顿,而她想要过上顿顿有肉吃,想要什么有什么的日子恐怕还得将这笔钱翻上个一二百倍才够吧。
但阿宝生性乐观并不爱钻牛角尖,哪怕在福地伶仃一个人待了百年,也不能让她意志消沉,再加上机敏聪慧,脑子好使,这两天城里转了几圈如何挣钱的答案早就心中有数。
低头卖力气给别人打工,是永远挣不着钱的。
要想过上好日子,就得给自个儿打工。
这八十元钱,还得好好计划着用。
次日阿宝又挤了一桶的奶,家里的罐子全都借给了程好义,她没东西装,就只好连桶带搪瓷杯一起放进了福地,骑着车又去了一趟县城,不过这回她没有东西可以带,就找了个借口说是去城里找活儿挣钱。
李月芳带头应了,也没人说什么。
阿宝跟前放着个铁皮桶,就蹲在供销社不远处的巷子口,在她身后不远处,站了几个人。
男人普遍戴着草帽,压得低低的,挡住半张脸不叫人看清。
女人包着头巾,躲在巷子深处,探头探脑地朝外看。
这些人年纪不大,最多也就三十多,要么是手上挎着篮子,要么是肩上挑着担子,大都不是本地人,互相并不交谈,聚在供销社门口,等着别人过来。
没过多久,等来个中年妇女,齐耳短发,灰绿棉短袖,看起来利索能干,本来要去供销社,路过巷子口打量了几眼,就直接朝这走来,压低了声音,很熟练地问:“都带了啥?”
早等的不耐烦的男人凑过来,小心翼翼掀开竹筐上的纱布,“你瞧,这都是今年夏天摘得头一波橘子,甜的很,要不要来两斤?就一毛二!”竹筐里的橘子大都是青色,只零星带着点黄,看着并不是特好看。
中年女人摇摇头,“太青了。”
男人有些急,“这会儿的橘子就这个色,第一波的橘子呢,真的甜,不信我剥个给你尝?”
中年女人再次摇头,“不用了,我看看别的。”
男人无奈,只能不甘心地退到一旁,眼睁睁地看着中年女人一个个问过去,但都并不很满意,最后她扫了一眼蹲在巷口的小姑娘,看起来皮肤白净,五官秀气漂亮,倒显得有些格格不入,让她有点在意。
“妹子,你这是啥?”中年女人半蹲下来,伸手去揭盖子。
“这是奶,水牛奶,不要票呢。”阿宝看着对方动作并不阻拦,笑吟吟地说。
盖子一揭开,一股纯粹的奶香甜味扑鼻而来。
“好香的奶。”中年女人深吸了口气,有些陶醉。
这年头奶可比肉金贵,除了刚出生的奶娃娃,就没几个人能喝得着。
眼下看到满满一桶,闻着还香,中年女人一时间有些眼馋,跃跃欲试地问:“能尝尝吗?”
阿宝笑着拒绝,“不可以哦。”
中年女人也不气馁,“那价钱呢?”
“一斤两元,不要票。”
这价钱听得人咂舌,但又有些艳羡。
中年女人舍不得买,但她却知道个想买的人,“你会在这待多久?我有个邻居是老师,孩子除了奶啥都不吃,偏偏媳妇奶水不足,到处求人收奶票,价钱老高还没地儿收,你要不走,我就去叫他。”
“不走,十二点前都不走。”
有了阿宝这句话,中年女人步履如飞朝另一个方向离去。
没过半小时,一个戴眼镜的瘦高男人,匆匆地朝这里跑来。
“你就是那个卖水牛奶的姑娘?”孙少青满头是汗,摘下眼镜擦干上头滴的汗水,喘着粗气问。
“是我。”
“我能看看吗?”
阿宝二话没说,打开盖子,孙少青低头闻了闻,比他用奶票在供销社换的奶味儿都浓都足,要是天天都能买上,那他儿子也不会饿的这么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