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的寒意落在发顶,浑身涌过的冰冷使我瑟瑟发抖。我抿住发颤的唇微抬头,面前魔尊黑色的身影越发高大。 魔尊深邃的眼眸闪过一抹幽蓝:“本座压制你修为和魔气,体质作冰灵根。入潜泷山,找出源庭所藏之物。” “遵命。”我颔首低头,抬起的两只纤柔小手掌和过于宽大的白衣裳,昭示流云绯的身躯因此变小。浑身修为被压制,魔尊是成心要让我吃苦头了。 魔尊随风离去,我却无意瞧见他身后昂首挺胸站立的墨色鸟类。源自相同的冰冷气息,它浑身漆黑如墨,唯有颈腹部缀满冰蓝羽翼,熠熠生辉,一尾修长羽翎碧绿无暇。 是我看花了眼?我揉揉眼,四周已无魔尊的身影,骤冷的冰凉随之散去。 “流云绯,你何时杀我?”裹着湿透锦被的壮汉手指哆嗦,“我可听见了你们魔族的大秘密。” 我顿时气笑,收起长袖背在身后:“你就这么想死?”为保命不择手段的人见多了。还头一回见上赶着寻死的。 “诶,我潘出尘,貌赛潘安,绝世出尘。然这美貌却惹下不少烦忧。”壮汉扶住自己的脸颊,他仿佛随时会迎风折断的娇弱白花,“自小,父王母后、王孙贵族和太傅和独宠我,从不舍得我受半点委屈。王兄王妹们争相与我玩耍,少与我相处半刻便要哭昏了头。” 潘出尘眼角挂着一滴泪,陷入无尽哀怨:“待我初长成,更是一发不可收拾。谈亲事的媒人踏破宫门槛,被我婉拒的女子们不是心死远嫁他乡,便是遁入空门远离尘世。”若不是他壮实的身材,还真有点可怜。 玩心一起,我对潘出尘勾勾手指,待他狐疑俯身:“呐,禁言令。今日所闻,你不准告知任何人。” 我有意甜甜笑起,看着潘出尘有些怔然的神情道:“我流云绯的如意郎君,生是我的人,死也要得我允准。” “何必呢,一副皮囊而已。”潘出尘晃过神,喃喃道,“连你一介妖女为得到我,不惜用我全国上下百姓的性命威胁。然你得到我的人,却始终得不到我的心。不如我一死了之,免得这世间再生纷争。” 这般强取豪夺,倒真是流云绯的性子。可怜潘出尘因为貌美遭此无妄之灾。只我不解,流云绯抢来的闻名天下的美男子,为何独她眼中看来风格…如此奇特? 召来黄鼠狼,我绕着墨色发尾,软声软语问道:“这人真有貌赛潘安,绝世出尘?”我都快不敢相信流云绯的眼了。 黄鼠狼郑重点头:“属下费了老大的劲儿才抢到的生骨国世子。除脑子不太清楚总爱自尽,跟主子真是天生一对!对了,主子临走,不如把婚事办了?省得他又翘辫子。” 望着潘出尘与面庞违和的多愁善感,我义正言辞摇头:“魔尊大人的命令更为重要。”虽说流云绯最大遗憾是定下的夫婿无一不殒命,我也不想真的压着命硬的潘出尘成亲。 假装没看见黄鼠狼遗憾目光,我忽灵光一闪:“你方才可看见一只黑孔雀?” 黄鼠狼咧开嘴:“主子说笑,哪有孔雀?” 我扒拉流云绯的记忆,终是肯定她看人的眼有些奇特。流云绯自知她双目能看出妖魔真身,可凡人修士一落她的眼中全都模样大变。 想来潘出尘也不是这副样子。 “去,请个画师为他画像。”我指使道,“越像越好。还有,帮我查一个地方,名为缪城。” “是,”黄鼠狼挠挠脑袋,“缪城?”他附在我耳边道,“日子又到了,百位童男童女还是依约送往魔宫?” 我背后一凉,流云绯每十年向魔尊寻曦进献童男童女,而这些孩子从来有去无回,性命不保。 “再等等,”我严厉道,“待我回来。跟魔宫那边的人说,由我亲自送去。” 黄鼠狼似有不解,还是领命走了。 潘出尘长叹道:“你这般喜欢我,连出行都要日夜望着我的容貌。”他脸上一抹暗红,偏过头扭捏道,“ 罢了,待我梳洗一番。” “误会。”我只想验证心中猜想。潘出尘一脸“口是心非”的娇羞,转身就走。 大兄弟想的有点多啊。 小胳膊小腿的追不上潘出尘,索性随他去了。“找几件合身衣裳来。”我对一蓝衣小丫鬟道,自己循着记忆踏进流云绯房内。 小丫鬟动作也快,不一会儿送来三叠衣裳。“为何都是黑色?”我疑惑道。 “主子恕罪,”小丫鬟碧玉脸色发白道:“府里裁缝还在赶制。今年魔族盛行黑色,外面的店里找不见其他的了。” 只是好奇为何魔族独爱黑色,千百年钟情不变。碧玉双腿发抖,像是让流云绯的喜怒无常吓得不轻。我看不过去冷声笑道:“小事一桩,你怕我?” 碧玉猛地摇头,我接着道:“还不快退下?看着就心烦。”碧玉也不多话,手脚麻利合门退出房外。 换下拖地的长纱裙,我盘腿坐在床上挑拣黑衣裳穿上。口鼻忽被掌心掩住,我喘不过气奋力挣扎,手肘狠狠往后顶去,听得闷哼一声捂在脸上的手跟着松了些。 正想放手大喊,脖颈上传来一阵冰凉。“小姑娘莫怕,我只向你打听一个人。”耳边男子压低的声音,“我就松手,你不准叫人来。” 权衡利弊,我不情愿地点点头。禁锢撤走,我悄悄回头瞥了对方一眼。屋内全无外人气息,他是如何做到掩饰身上气息? 周身泛着温和白光的黑衣少年,薄如蝉翼的纯白面具遮去他上半张面容,只露出薄唇与光洁的下颌。有趣的是他闭上了双眸,唯有微翘的睫毛轻轻发颤。 少年握住匕首的手虚虚环住我的脖颈,他轻声道:“潘出尘,流云绯新绑入魔宫的生骨国世子。姑娘可知他现在何处?” 来解救潘出尘的仗义侠士?一看少年就是正道掩饰修为混入魔界,不怕被魔族给吃了。若是不阻我假扮流云绯,倒挺乐意送走潘出尘。不用再看潘出尘悲伤怀秋才好。 压住属于流云绯的傲气,我小声示弱道:“他在东苑客房,你速速离开。” “主子,您换好了么?”小丫鬟碧玉敲门声,影子映在门上,“这里有新衣裳。” “主子?你是何人,流云绯?”少年忽抓上我的肩头,冰凉匕首再度紧贴脖颈,“告知门外人不许进来。” 看在少年不像坏人,我压住脾气对外道:“我在修炼,莫再打扰。” “是。”碧玉明显惊惶,门上的影子立刻退去。 头稍稍往后仰,我无辜道:“流云宫主法力高强,才不像我修为低下,还在这受你威胁。” 少年之手微微松懈,我趁热打铁说哭就哭道:“呜……爹,娘,魔族抢我来养着,不知何时将我下锅吃了。呜…还有刀在脖子上……” “莫哭…我只是在吓唬你。”少年无措地收回匕首,他一把抓住我的手,“别怕,我带你离开这。” 诶诶诶,我脸上的泪还没干,就让少年拽出到门边。房门缓缓开个缝,黄鼠狼和一众守卫持着狼牙棒堵在四路八方。小丫鬟碧玉脸色气势汹汹架住利箭对准这方。 “交出护法大人,留你个全尸!”黄鼠狼呲牙叫嚣,两排尖牙寒光闪闪。 呵呵呵呵,这是要我的命啊。 “交出潘出尘,我才不伤她。”少年格外恼羞成怒。 一众魔族宛如铜墙铁壁,少年是无法全身而退了。 “让潘出尘来,”我心中叹气,面上似笑非笑摆手道,“你们都退下。” “主子!”黄鼠狼明显不甘,还是不得不屈服我冷下的脸色。 “啊——你们又绑我做甚?”潘出尘稀里糊涂地被绑了上来,他扭着脑袋四处看,最终瞪大了眼望住我。 黄鼠狼恨得牙痒痒:“放开我主子!” “待我们离开魔界,你们的白护法自会毫发无损。”少年解开潘出尘的绳子,手上匕首仍不离开我半寸。 顺着少年心意,我一边让黄鼠狼领属下远远站着,一边忍不住应景恨声道:“你们真以为能平安离开魔界?” 潘出尘一路小跑:“小兄弟,是谁让你来救我的?” 头上被一敲,少年义正言辞道:“少废话。”他转向潘出尘,“莫多问,随我走。” 魔族属下比想象的听话,他们真的眼睁睁送我到魔界边界。灰蒙的一片厚厚云墙,看不清另一方的世界。 少年他们离了魔界应有法子自保,我揉揉头上的包:“说话算话,该放了我吧。” 少年双目一直未睁开,他微微笑起:“呵,魔族。”手被紧紧握住,一堵云墙瞬间扑来将我吞没。 “白护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