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做什么?”嘉禾问道,悄悄后退了两步。她下意识的从那个女人身上感受到了危险。
“我来祭奠我的孩子。”王嫔怆然开口,声音幽冷。
“六年前我的孩子在我怀里闭上了眼睛,我抱着他,感受他一点点的冷下去。”王嫔的声音沙哑,字字句句平静之中压抑着疯狂,“我什么都不想,就想问问上苍,为何要收走我的孩子。”
嘉禾想要安慰这个女人,可张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才十三岁的嘉禾显然并不懂一个母亲失去子女的痛苦。
“这些年我一直在等啊、等啊,等着害死我孩儿的人偿命。可是我等到了什么?”王嫔的眼中没有泪落下,可她看起来是在悲泣,“我苦命的儿啊,你又得继续等了。母亲无用,不能为你复仇,此生还不知道能不能看着你大仇得报。你怨我么?怨我么!”
王嫔是认定了,皇后是杀了她儿子的凶手。
前些时候在赵贤妃的操纵下,慎刑司追查出了皇后杜氏谋害多位皇嗣一事,一群女人在皇帝面前哭,其中哭得最凶的,便是王嫔。
“未必、未必就是娘娘……”身为杜银钗的女儿,她下意识的为自己的母亲辩护。
“公主听到我儿子的哭声了么?”王嫔打断她的话。
嘉禾头皮发麻,想要拔腿就跑。可这时猛地朝她扑了过来——
关键时候,有人猛地拽了嘉禾一把,躲开了王嫔。
是住在这附近的苏徽及时出现,他一把拉开嘉禾后,挡在了她和王嫔之间,“你这是要做什么?”
王嫔不说话,也不再有什么过激行为,只是看着他们笑。
嘉禾站在苏徽身后,忽然没有那么害怕了。她轻轻握住他的衣袖,以此缓解剧烈的心跳。
对峙片刻后,王嫔转身离去。
“她像是疯了。”
“这也是个可怜的女人。”嘉禾小声说道:“这件事情,不要告诉娘娘……”
“可……”
“大不了以后,我不再独自出门了。”
苏徽的眼神无奈而又温柔,“好,听公主的。”
苏徽想到了自己的母亲,在二十三世纪婚姻制度早已消解,家族是早就被扫进历史垃圾堆的糟粕,甚至二十三世纪的人的家庭观念都十分淡漠,亲情、爱情什么的,都比不上自我精神上的满足重要。
苏徽不知道父亲是谁,他与母亲也不算亲近。
不过和大多数将孩子甩手丢给国家来抚养的人相比,他母亲对他的上心程度还是要高出不少——这或许是因为苏徽的母亲地位显贵,以个人的能力抚养一个孩子对她来说不算什么难事。
但苏徽并不认为这是他的母亲爱他的证明。苏母是政界人士,她将苏徽养在身边,是希望,能有个孩子能够继承她的抱负。
与苏徽同批被培育出来的胚胎大部分都被放弃,只留下最优秀的那一个便是后来的苏徽。在苏徽很小的时候苏母就对他进行过智力方面的测验,在得知这个儿子的智商远超百分之八十五的同龄人之后,她这才在苏徽面前有了笑容,愿意他叫她一声妈妈。
有时候苏徽忍不住悄悄想,如果他的没有达到母亲的要求,那个女人会不会将他销毁掉?
也许真的会。
苏徽从未体会过母子之间的感情,在观察惠敏帝一家的时候,他心里其实是有悄悄羡慕的。夏太.祖固然多疑冷酷、懿安皇后固然残忍狠毒,可他们至少给嘉禾的是一个算得上不错的童年,就连荣靖公主——哪怕未来荣靖会和这个妹妹不死不休,现在他们姊妹还是和睦的。
一想到长业二十年年末将要发生的事情,苏徽便觉得不忍。她眼下所拥有的一切都将在不久后被一点点剥夺,她一生最好的时光都在十三岁之前,过了这一年后,她将沉入泥淖,再也没有机会爬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