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贤妃年方双十,是五年前采选入宫的。她容姿秀婉又灵巧聪慧,在与她同批进宫的女子中,她是最得皇帝喜爱的那一个。
也是最让嘉禾讨厌的那一个。
今日的嘉禾早已不是那个只会用哭闹来宣泄不满的小女孩,她学会了让自己看起来稍微“懂事”那么一点。登上万寿亭后,她先是泰然自若的向皇帝行礼,接着是朝贤妃问安,噙着恭谦的笑,将所有的不满都按捺在心底最深处。
赵贤妃自然也是厌恶她的。难得与皇帝原本是在万寿亭对弈,在被嘉禾打搅了之后,她却非但没有流露出不满,反倒亲亲热热的迎了上去,“宁康来了,我可有好些时日没见到你了,平日里你怎也不来我宫中坐坐……”这句话表面上听起来是她思念嘉禾,实际上是在指责嘉禾眼中没有她这个庶母,又道:“哎哟,宁康好像又长高了不少,陛下快看看,是不是?”
她牵着嘉禾的手走到皇帝跟前,就好像她才是嘉禾的母亲似的。
嘉禾当着皇帝的面不好挣扎,于是她反过来握住贤妃,“许久不见贤妃娘娘,嘉禾心中也甚是想念。只是这些时日母亲身体不适,嘉禾需侍奉在侧,故而没有空闲看望贤妃娘娘。”
这一句话,便将皇帝的注意力引到了杜皇后那儿,顺便还能让皇帝觉得赵贤妃轻慢皇后,就连皇后有疾都不知道。
“皇后怎么了?”果然,嘉禾话音刚落,皇帝便张口问道。
“娘娘最近总头疼,睡不好。”嘉禾这倒不是谎话,杜后早年追随丈夫打天下时,的确落下了不少病根,前几天被荣靖气了一场,各种旧疾便又发作了起来。只是她性子刚毅,不肯展露病容,若非嘉禾细心,也发现不了。
“朕过会就去看皇后。”皇帝说。
他招了招手,示意嘉禾过去坐到他身边。问她:“阿禾过来找爹爹,就是为了你母亲么?”
“倒也不全是。爹爹您也知道的,娘娘她好面子,自己有什么不舒服,一定不希望我来说给您听。”
皇帝无奈轻笑,“的确,她是这样的脾气。”
“所以爹爹才更要关心娘娘才是。”
“那是自然。”皇帝顺手摸了摸女儿的头。
天家父女坐在一块其乐融融的交谈,贤妃站立在侧,连话都插不上。她也不急不躁,就这么安然的听着。
漫无边际的聊了些琐事后,嘉禾打算将此行的目的道出:“阿禾这次来找爹爹,其实是有一件事情要说给爹爹听的。”
“是什么?”皇帝在面对女儿的时候,一向是极温和有耐心的。
嘉禾这时却又闭口不言了。
这是她面对父亲时才会有的小任性。幼年时的嘉禾比起母亲更亲近父亲,心里有什么秘密,也只愿意说给父亲听。而每当这时,皇帝都会配合女儿,将身边的姬妾与侍从屏退,专心聆听小女儿那微不足道的心事。
但这一次,皇帝的目光落到贤妃身上时,却犹疑了一瞬。
他不仅没有找借口让贤妃离开,反而对嘉禾说:“阿禾有什么话,不如等一会再说与爹爹听好么?爹爹正忙呢。”
嘉禾:……
嘉禾还能说什么呢?现在他摆明了更重视贤妃,嘉禾总不能当场和贤妃大闹起来,对方怎么说都是长辈。
但实际上他所要忙的不过是一局还未与贤妃下完的棋局罢了。
嘉禾午后无事,索性便厚着脸皮坐在皇帝身边观棋。她料定了皇帝不会狠心将她逐走,故而也就放心大胆的留在这膈应贤妃。
皇帝出身寒微却好学勤奋,不但在称帝之后学了四书五经,对于书画琴棋也颇有钻研。
嘉禾记得自己父亲棋力不弱,然而她旁观了一会后却发现——
“爹爹,你快输了。”
皇帝满不在乎的笑了几声,贤妃亦是微笑,低头不胜娇羞的模样,可偏偏落子依然凌厉,没有丝毫要让皇帝的意思。
这很不像她往日的风格,往日里她总是柔媚而善于阿谀的。
“你贤妃娘娘如今是有身孕的人,朕让她两局让她高兴高兴。”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