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眼中的阴鸷消散,笑意更深了几分:“有宁儿在,为父再是放心不过。”
一路追赶,却终究是没能追上长宁的脚步。望着地上尽是鲜花香囊,苏遥生却越发不快。身旁的长睿也不言语,只是好酒好肉尽食,直到皇子撵,停在宫门前。
长睿问道:“遥生可要去看看献平君?”
“不了,家父交代的任务已是完成,这便准备归家了。”苏遥生望着那一方宫门之内,不禁倦怠。
六皇子抖去袍上的渣滓,仪表堂堂下了马车。苏遥生冷眼看那人悠闲入了宫门,竟也不知道安顿了自己归程,心中滋味苦涩,当真嫁给他么?苏遥生揉了揉太阳穴。
叹息一声,正敛了裙摆欲下马车,突然有一只手伸了过来,横在面前,修长而柔软。
苏遥生不知是何人,握了,便随着那人一步步下了皇子撵,正待道谢,抬起头,对上的竟是那双再熟悉不过的琥珀色双眸。沉寂而温暖,望着自己,小心翼翼生怕自己委屈的模样,莫名涩了遥生的心。
“遥生。”长宁轻轻唤了。
苏遥生果不其然松了那只手,眉目间不知是厌恶还是不爽。
长宁见了,也觉得尴尬,退开半步,“安常侍,去苏府请轿。”
“不必。”苏遥生又是目不斜视,丢下那人,领了随从朝苏府走去。心中却懊恼不已,难堪就难堪,还偏被那人撞下。
一路,却仍是能听到身后,马蹄哒哒,不远不近,直至将她护送回府。
长宁牵着马儿走了,苏遥生躲在门后偷望,长宁当真高了许多,步子稳健,却已不是当年那个一瘸一拐的少女。
“怎么不去送送?”身旁,娘亲的声音将苏遥生吓了一跳。
当下红了面皮,就要往屋里闯,一抬头,又被堆了满院的珍宝又吓了一跳。
“你看看,都是公主送来的,还托人送了话儿,说让生儿先挑,生儿快看看!”苏母笑的灿烂,满眼华贵,当下就一头扎进珍宝里翻翻看看。
“生儿不喜金玉之物,累了,先歇下。”遥生看都不肯多看半眼,转身回了屋,心情又憋又闷,却无从发泄。
才转过半天,不想六皇子处又递来拜贴,晚上有七公主的洗尘宴,长睿相邀。被苏遥生拒下,却还是去了,是作为跟随父兄同行的家眷。
入了夜,皇宫里灯火通明,宫娥侍从们进进出出。
“苏令卿到。”展开拜贴的侍官通传,转眼就有宫娥手执宫灯,行礼引路。
苏遥生来过许多次,作为女眷,总会参加些春宴秋猎,诗会节庆。不算生疏,可她喜静,便来去匆匆,疲于应对。
“苏令卿家——”一名嗓音尖细的通传高喝。
入了大殿,苏遥生随父兄行至大殿中央,与皇帝请安之后,被安排在了右侧席首。入眼,皇戚位列左席,重臣位列右席。这左席的席首当然是那位绝世无双,城府内敛的献平君长宁。
遥生余光横扫,那人没再穿官袍,一身竹翠的霓裳清爽,长发绾得松松散散,她只插了一支极其朴素的玉簪,却和她那闲适温润的面庞说不出的相称。
阿爹和哥哥坐在席首,遥生却只能坐在阿爹身后,仍是回味那余光中的面庞,不一会食几已被安置在面前。
皇上今天心情甚好,所以未待多言几句就开了席,长宁一直在外,与宫中牵扯不很深,所以这席间相处,倒也还算融洽和谐。
长宁的目光总会忍不住向苏遥生望去,苏遥生多是坐得端正,隐在苏令卿的身后,几乎要将自己融进黑暗之中。苏海潮与身旁的近臣交耳相谈,长宁却见遥生食几上的饭菜几乎不曾动过。
在这样一个阶层分明的社会里,自己的饮食算是顶好,各式各样的肉菜她也算都尝了个遍。臣与君有别,自然会差上许多,这女眷便是最不受重视的人。
长宁皱了皱眉头,看看自己食几上摆得丰盛的饭菜,扭头朝奉在身后的安常侍招了招手。
苏遥生望着那人此时正静静点头,安常侍似乎追问,长宁会皱起眉头,正不知那人又在纠结何事,却在长宁望来时,不小心目光相撞,苏遥生又不着痕迹垂了眼眸,压下烦躁的心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