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词念罢,卢大学士早已泣不成声,只觉肝肠寸断!他颓然坐倒在案后,两眼无神地凝望虚空,思绪被汹涌的记忆淹没。
湖边鸦雀无声,陷入长时间的死寂。
士子们细细咀嚼这首词,心情感同身受,极度压抑、悲痛,没人愿意说话。
凑过来的少女们不知不觉红了眼圈,轻咬贝齿,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鹅蛋脸少女的情绪似乎格外丰富,脸上的精致妆容都哭花了,紧紧捏住李仲雨的手,咬牙切齿,用口型无声说道:“好你个小雨,怎么从来没介绍过你家大哥,肤浅的女人,友尽!”
李仲雨还沉浸在词境中,顾不上搭理她。
“啪、啪、啪……”临安公主缓缓击掌,打破了沉默。
公主的仪态依旧清丽、高贵,只有身旁的侍女近距离观察,才能发现公主的眼中,在极力压抑情感的波动。
“这一题,本宫认为不必比了。大学士,红迎妹妹,你们觉得如何?”
没人有意见。
贺公子脸色灰败,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但在自尊心的支撑下,还是勉力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贤弟这首词绝妙,我甘拜下风。”
还有一次机会!必须打平,只能打平!贺公子深吸一口气,眼中露出破釜沉舟的疯狂之色。
卢大学士好不容易才从情绪中挣脱出来,深深地看了李仲林一眼。
“请李小友出题吧。”
大学士的声音异常柔和,还带着一丝微颤。但令众人吃惊的是,大学士口中的“小友”二字,表示大学士认为李墨君足以与自己平等相待,以友相称。
众人落到李仲林身上的眼神,立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书院士子们发自内心地有与荣焉,一直以来在诗会上他们都是憋着一口怨气,对于今天带他们扬眉吐气的李师兄,只有敬佩、崇拜。
更何况他们心中还藏着一个小秘密,李师兄可是要成为夫子的第六个弟子!虽然限于大儒们联手布下的神通禁制,这个秘密无法与外人分享,但并不妨碍他们因为比在场其他人知道得更多而骄傲。
国子监学子们却心中一凛,将对李仲林的评价上调了几个等级。
周围的少女们突然觉得,小雨的大哥似乎变得与二哥一般耀眼,不分伯仲。
“唔……”李仲林盘算了一下,今天已经用掉两首存货了,尤其是那首词,着实有些心疼。毕竟用一首少一首,还是要勤俭节约,细水长流。
他看了眼对面脸色苍白的贺公子,商量道:“要不换个简单一点的?我出个对联,你能对上就算赢了。”
贺公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先是难以置信,继而欣喜若狂。对联是读书人的游戏之作,比起诗词要容易太多了。
嗯,看来李墨君这小子忌惮我的侍郎父亲,不敢对我下死手。没错,就算你老爹现在是靖安司中郎将,可是根本管不到六部头上,单论品级还差的远……
好啊,只要度过今天这一劫,来日看我怎么捏死你!
心中转着恶毒的念头,贺公子的脸上却恢复了几丝血色,故作大方地笑道:“贤弟所请,但无不从!”
卢大学士眉头微皱。
虽然李仲林要在第二题放水,是深明大义,顾全大局,但不知道为何,大学士却有些感觉如鲠在喉。
能写出“十年生死两茫茫”的读书人,不该有这般投机之举啊……大学士面无表情,心中却在叹息。也罢,此间事了,后面有机会我要好好提点小友,不能耽于投机,失了读书人的本心。
沈小姐在人群后听见,露出惊慌的神色。
墨君哥哥,你不是要从这姓贺的恶棍手里解救我吗?我悄悄让人打听过,这人绝对是个混蛋,坏事做尽!只恨娘被权势蒙蔽了眼睛……
可为何你又要退缩了?在你心里,我到底算是什么呢?
内心戏很多的沈小姐,这一刻有些摇摇欲坠。
“贤弟请出题。”贺公子露出胜券在握的笑容。
众人纷纷皱眉,觉得很不舒服,就连国子监的学子也感到面上无光。但这是当事人的决定,他们无权干涉,只能默默围观。
李仲林微微一笑:“我出的上联是:烟沿檐沿烟燕眼。”
“此联容易,我对……”贺公子的声音突然僵住,先是眉头紧锁,继而面无人色。
“贤弟,你,是不是说错了?”贺公子的眼中带着七分哀求,三分威胁。
李仲林似笑非笑,眼神冰冷地与他对视。
众人脸色大变。
这绝对倒是其次,关键在于李仲林在前后两次比试中,先强势碾压,再示敌以弱,最后才奇军突起,发出致命一击!分明是深诣人性,将贺公子玩弄于股掌之上!
国子监的学子们眼中闪过一丝恐惧。
这样的人,太可怕了,绝不能轻易为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