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延安真的将季老爷放了。 季嫣紧紧握着季父生了厚茧的手,泪水不知觉模糊了视线。她拼命眨动双眼,想要让视线清晰,她明明不想哭,也不能哭,可不断涌出的泪仍是令季父面上藏不住的笑容被雾气所蒙。 季嫣哭得无声无息,季老爷很是感慨,他想拍季嫣的手背,用袖子替她擦泪,无奈季嫣将他双手握得极紧,不由喟叹一声,继而安慰道: “阿嫣,过去了,都过去了……” 赵延安全程默然,挂着温和得体的笑。 他不打搅他们父女相聚,漆黑的眸中涌起复杂的情绪,不动声色地将一切收揽,他看着季嫣,看季嫣的反应恰如他意。 季老爷不过是他用来牵制季嫣的筹码,只要这枚棋子还有用,他便不会轻易对季老爷下手。季嫣或许就是抓住了这一点,一昧阳奉阴违有恃无恐,她永远学不乖,一心向着外人……却不知对弈人待那弃子的态度,多半是欲杀之而后快。 棋子失其价值,何必劳心费力毁其筹码,至省心不费力的,自是将那弃子彻底碾碎无疑。 若不是猜测那幕后之人同她有些干系,她岂能直到如今仍睁着她那双过分漂亮的双眼。 而今真正体会到相聚的愉悦,再被剥夺这份权利时,势必承受巨大欢欣过后的倍加伤痛,这会儿离别时的痛楚,可远比他一遍遍的威胁要来得清晰深刻,何况他手上尽是控制季老爷的资本。 扶着季父上了马车,季嫣回头看一眼赵延安,面上没什么表情。 她想起她同他对峙时,他轻勾起唇角凑到她的耳边,启唇便是一句含了笑意却不带温度的话。 季嫣犹记得他当时的吐息明明带着暖意,暖意过后却是久久散不开的冰寒: “你爹爹渴慕已久的心愿,本相随时皆可收回。” 察觉到她的目光,赵延安又对着她笑了,笑容与记忆中的重叠。季嫣不想再看他,转过身,背影因抗拒显得冷漠。 赵延安说得对,他有足够能力左右季父的有罪与否。 她若期愿季父安然度过后半生,必须寻得庇护。 而那庇护最合适的人选……季嫣思来想去,还是韩沁。 将季老爷暂时安顿在朝阳殿,打点好一切的季嫣顾不得所谓冷战,直直去寻韩沁。 韩沁埋首于案前,室内采光极好,燃着淡淡熏香,配上幽静别致的院落,好一番岁月静好的模样。 “嫣儿。”韩沁浅浅唤她一声,俯首又专注于公文。 气氛融洽,韩沁的双眸明亮含了盈盈笑意,近段日子所有的不搭理不接触于他而言像是凭空消逝了,便如同那番争执过后的僵持,所谓冷战所谓对峙皆像她凭生的臆想,张牙舞爪地嘲笑她的多心。 可她再不会自欺欺人地宽慰自己不过多心。 但即便隐约猜测韩沁有问题,季嫣也只能暂时将疑虑压于心底,待有机会再验证。当务之急,还是解决好季老爷的事。“嫣儿此番前来……”而她刚一开口,就被韩沁打断了。 韩沁站起身,稍施力将她揽入怀里,熟悉的嗓音即刻自她头上响起。 “见着嫣儿,朕忽然想起了,嫣儿可有觉着阿元兄台近来……有些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