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涌出热泪,心情一下松快起来。
圣人从高台上走下,让禁军们把黑熊抬过来,低头看过,道:“好,好!勇武可嘉!”
昭元公主绕着大黑熊转了一圈,跑到霍哲身前问他:“你赤手把大黑熊打死的?”
霍哲表情尚有些怔愣,诚实地回答:“不是,我搬石头砸的。”
昭元公主眼含崇拜:“你真厉害。”
她转身跑到圣人身边,扯住圣人衣袖:“父皇,我觉得这位哥哥才是魁首。”
圣人没答话,而是笑问霍哲:“你怎么归迟了,还有,你的红鬃马呢?”
霍哲:“回禀圣上,我的马跑了,故而归迟。”
昭元公主颇感讶异:“啊,跑了?”
霍哲低眼,对身高只到他胸前的昭元公主道:“是。当时我正与黑熊搏斗,马儿它忽然长鸣一声,我还以为它要来帮我撞这黑熊,却见它哒哒地跑了。等我打败黑熊,再找就找不到马儿了,只得徒步拖着黑熊回来。”
少年郎中,不知是谁忍不住笑了一声,随即大家都前仰后合地笑起来。
圣人摇头道:“你那马不行,亏得昭元还惦记它。”
霍哲不明所以。
昭元公主跺脚:“没有,父皇胡说。我惦记的不是红鬃马,是这位哥哥昨日送我的棕兔!”她指向霍哲:“你昨日送我的兔子很可爱,我很喜欢。”
霍哲心道:哪里是他送的,分明是你强要去。
“好好好。”圣人笑得无奈,“那今日谁是魁首?”
昭元公主:“还用说吗,当然是打死了大黑熊的这位哥哥。”
圣人环视众人,少年郎们皆服气,个个拱手恭喜,无人不服。
赵氏掩不住地自豪,听见周围的大臣、官眷们都在夸奖着她儿子,只觉扬眉吐气。
又听圣人道:“霍子理,朕赏你进千牛卫,如何?”
赵氏心喜,千牛卫乃皇帝近卫、天子信臣,前途不可限量。她急急看向霍哲。
不负所望,霍哲行礼下跪:“臣叩谢圣恩。”
圣人非常满意,吩咐昭元公主:“昭元,你不去给英雄敬杯酒,感谢他昨日赠你的兔子?”
昭元公主毫不扭捏,去案桌上提来一壶酒,倒满酒杯递给霍哲:“我敬你。”
霍哲伸手正欲接盏,昭元公主“哎——”一声,瞪大了眼:“你手上怎么有血?”
霍哲低头一看:“我与黑熊搏击时,被挠了一掌。不过血迹已经干涸了,公主别怕。”
昭元公主把酒盏放到旁处,从袖口里掏出一方手帕,绕着他手上的伤口包了一圈,说:“记得早点上药,不然留下疤痕,可丑了。”
霍哲一笑,任她将自己的手绑成猪蹄:“男人美丑与否,并没什么要紧。”
“谁说的?”昭元反驳:“我就喜欢美郎君。要是有人武功盖世、才高八斗,却因为丑而没当成我的驸马,他可就亏大了。”她语气十足十的傲慢,却让人觉得有趣。
那时,霍哲心弦忽然一动。
他知道昭元公主只是随口一言,她自己或许都说完就忘,他却记在心里许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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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氏怔愣良久,收回思绪。她眨了眨眼,笑着对霍哲说:“后来,子理你就进了千牛卫,如今已官任千牛卫中郎将。母亲很是欣慰。”
霍哲:“儿子定不负母亲期望,必勤勤恳恳,来日随外祖北征抗击胡人,建功立业,振兴霍氏门楣。”
赵氏满意点头:“好,好。”
陪赵氏用过膳,霍哲回到他的院子,找到个方匣子,将手帕叠好放进去。
当年昭元公主把手帕拿给他包扎伤口,事后并未讨要回去,这么多年过来,估计早忘了这桩事。霍哲定定看了手帕几眼,盖上匣盖,将方匣放入柜中。
然后,他走出房间,对院中仆人道:“以后我的东西,勿让主母私自翻动。”
仆人低头答是。
第二日,霍哲踏进千牛卫衙门,便听同僚告诉他:“霍子理,昭元公主身边的女史有事寻你,正在偏厅等着。”
同僚程貉此刻满是好奇,昭元公主竟然派人找霍哲,稀了奇了,难道“檐下相看驸马”的传闻是真的?他比当事人还积极,硬拉着霍哲往偏厅去。
两人走进偏厅,坐在木椅上的女史站起身,对他们行礼。
程貉回礼,同时听见身旁霍哲问:“劳尤女史传话,不知公主有何差遣?”
程貉一乐,这两人竟还相互认识,啧,霍哲必与昭元公主有私交。
尤女史从袖口取出一杏色荷包。
程貉定睛一看,竟然绣的是“喜从天降”,他看霍哲的表情登时就不对了。
霍哲拿手肘顶了他一下,程貉吃痛。
尤女史瞥程貉一眼,欲言又止。程貉摸摸鼻子,识趣地告退。
一走出偏厅,便有人围上来问:“程中郎将,昭元公主的女史找霍中郎将干嘛?你就透露一句,我们保证不宣扬。”来人挤眉弄眼。
程貉装模做样地把他们赶走,等离偏厅有段距离了,他悠悠吐出一句:“具体什么事儿我也不清楚。我就吐露两个紧要词吧——霍子理、邀宠。”
众人:“喔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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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厅内,尤女史拿着那荷包,问:“霍中郎将可还记得此物?”
霍哲道:“当然。”
尤女史转述昭元公主的吩咐:“荷包主人已被找出,公主欲遣其出宫。而且,公主怀疑那犯事的女史另有图谋,故而委托霍中郎将派人盯住她出宫后的动向。若确有异动,还请霍中郎将及时禀明,公主必有重谢。”
霍哲一愣,回道:“公主有吩咐,臣必用心去办,谈何谢字。”
尤女史又道:“公主料到霍中郎将乃忠纯笃实之人。公主说,此非霍中郎将本职,胆敢开口相烦,不过是仗着儿时的微末情谊,还请霍中郎将不吝辛劳。”
霍哲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