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促狭鬼。”太后忍不住抬手捏了捏她的小脸:“在家都读过什么书?平日里都玩儿些什么?”
娴谙想了想,也没有故作无知,如实道:“四书都囫囵学过了,只是不求甚解,平日里,就写字绘画,调弄个胭脂水粉,偶尔跟阿玛和哥哥去庄子上骑马。”
“倒是个不给自己找闲的。”太后笑道:“正好哀家这里备着笔墨,你去写两笔来看看,写好了,还能拿赏。”
娴谙有点懵逼,没想到这就莫名其妙地校考上了,瞄了眼觉罗氏,得到一个肯定的眼神,娴谙收起嬉笑的样子,认真道:“那娴谙就献丑了,老祖宗别嫌弃人家污了您的好墨才是。”
旁边确实早摆好了桌案,娴谙也不知道这是太后一时兴致还是别有用心,看额娘的神色不是坏事,那她就不必藏拙了,左右如今年龄小,哪怕出了岔子,以后总有机会圆回去。
笔墨纸砚都是备好了的,娴谙走到案前拿起笔,开始默写自己前些日子刚抄过一遍的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这一卷经书说长也长说短也短,娴谙写得专注,完全没注意到时间,觉罗氏和太后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桌案那边的娴谙轻声道:“老祖宗,娴谙写好了。”
宫女将娴谙抄好的心经陈到太皇太后面前,觉罗氏面带微笑,手里的帕子却紧了几分。
太后看到这一卷经书是有几分震惊的。
这小姑娘,看着不像是很沉得住气的人,但她写的字却是下过苦功夫的,字是康熙最推崇的董字,端正的小楷没有女儿家常有的婉约,却另有一番灵动洒脱。
因着一笔字,太皇太后眼里多了几分探究之意。
娴谙恍若不知,只是有些不安道:“老祖宗,娴谙一写字就忘了时间,让您久等了。”
“这等得却很值。”太后笑道:“你小小年纪,字却写得这般好,可见平日没少下功夫,你额娘说你顽皮,可见是严苛了。”
觉罗氏脸色微白,刚想说什么,却被娴谙抢白道:“是吧?是吧!阿玛都常说娴谙的字好呢,额娘却总不信!娴谙是爱玩儿了些,课业可是从未落下过的!如今老祖宗都夸我呢,额娘您可再没理由拘着我了,过两日许我去庄子上转转可好?”
太后拍了她一下:“刚夸你勤奋,这般不经得夸?就想着出去玩儿,还讲起条件来了!”
娴谙可怜兮兮地看着她:“老祖宗,您方才可不是这般说的……娴谙真的很勤奋了,真的。”
“要听你额娘的话,哀家方才可什么也没说过。”太后心情又好转了,这孩子有几分早慧的模样,但小时了了大未必佳的例子太多了,又是个女孩子,以后能如何?不过,由小看大,这性子也算得上不错,皇上先前提过要给她指一门好一点的亲事,如今看来,她自己倒是很争气,即使没有这一提,日后也不会嫁得差了。
“你这字写得好,哀家确实该赏,还有你额娘也是要赏的。”太后话音落下,自然有宫女去备礼,不一会儿便捧着几个盒子回来。
娴谙和觉罗氏谢了赏,又和太后说了好一会儿话,这才告退离开。
等出了紫禁城,坐上了自家的轿子,娴谙憋了一肚子的话才终于忍不住了:“额娘……今儿个到底是弄的哪出啊?”
觉罗氏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握紧娴谙的手道:“咱们回家梳洗一番再说这事,你今日表现得不错,太后该是喜欢你的。”
于是娴谙更加莫名其妙了,就这么满腹心事地回到家,娴谙先是回自己的院子里换了衣裳,重梳了头,才向觉罗氏的正院走去。
到了正院,觉罗氏也差不多收拾好了,搂着她坐到炕上,让丫鬟摆上奶茶和点心,这才缓缓道:“这事……也是为了你好,咱们家的情况,你是知道的,你阿玛官职是高,但没两年就要致仕了,怕是等不到你正式选秀的年纪,而你哥哥们,如今都还在历练,以后……也不知前程如何,你阿玛心疼你,怕你日后因为家世在婚嫁上受委屈,便求着宫里的主子早些给你指一门好婚事,今日便是带你去给娘娘看一看的,也好叫主子们心里有数,今日,你也确实争气,按照太后对你的态度,日后一个贝勒福晋是稳了。”
娴谙听这一大段话,就跟鸭子听雷似的,怎么说的都是汉话,合在一起便听不懂了呢?
什么婚嫁,什么指人,什么贝勒福晋,都是些什么啊!
她才六岁!六!岁!这是要干嘛?
这辈子第一次,娴谙觉得自己的脑回路和爹娘之间仿佛隔着条壕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