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乐乔到五楼的时候又看见了那位时不时就敲江曜门的老太太。老太太进门前还打量了她两眼。
有一阵儿乔乐乔特恨这个老太太,她认为自己之所以没能和江曜在他家发生实质性的关系,跟这个听觉灵敏神经衰弱的老太太脱不开关系。
江曜家的门把手上塞着两张广告传单是卖房的大概是响应本市人口调控的号召传单鼓励大家去新加坡买房,并罗列了种种优惠。在敲了三声门之后她便站在门外等。当初分手的时候她把钥匙还给了江曜。
江曜开门请小乔进去像多年不见的同学客气中带着疏离好像几天前那个在电梯里要复合的人是小乔臆想中的存在。
他从冰箱里拿了一瓶冰水拧开瓶盖递给她,小乔接过去。
房子还是四年前的装潢,大概没有那么多资料堆放,看着比以前敞亮了不少。
“上次我在课上看见你的水杯就拿回来了。本来想打电话给你结果你停机了。”说着江曜顿了顿,“那天的事儿,你别放在心上。”
“我知道是老祝的威士忌酒劲儿太大了,酒后的话算不得数。”小乔体贴地把江曜的事态归于酒精作用她想像江曜那样的人豁出脸面挽回她还被拒绝,现在一定后悔了。
江曜看了她一眼,小乔能看得见他的喉结在跳他半坐在长桌上,喝了一口凉掉的咖啡:“你是一开始就没想过和我长久?”
江曜刚出国那阵儿,国内的号一直留着,等着小乔给他打电话求复合,毕竟当初眼前这个人不止一次地说过没他就活不下去,他开始也当玩笑听,但什么话也禁不住老听,听着听着就当了真。他等了两年也没等到,各路消息都显示这人过得好好的,没死没伤没残也没失忆,好几次剑桥的凌晨,他忍不住打电话质问她怎么说话不算数,但还是做了罢。
后来他开始一遍遍听她的磁带,想到这人为了自己放弃已有的优势去学她根本不擅长的,也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逼她逼过了头,让她不敢再联系他。其实那时候只要小乔只要打一个电话过去,他就会表示既往不咎,读不读研也随她,雅思考不考四个七无所谓,实在不行可以办陪读签证,只要她过来就行。
他等得太久,等得不耐烦了,终于主动一次,结果亲耳得到了证实,她的那些话不过是哄着他玩儿,做不得数的。这么多年,他就一傻x,他比小乔说的相声可乐多了。
小乔确实没想过和他长久,所以她也没办法否认。
“我明白了。”沉默就是默认,明明板上钉钉的事他非要确认一遍才肯死心,他指了指桌上的一个纸皮箱子,“全都在那儿,你看还缺什么吗?”
小乔打开箱子,翻出一张张碟片,她看到一张四年前出的碟片,上面十个唱段,有一段是她的,她从没送过江曜这张。
她捡出这张放在一边:“这个不是我的。”
“你带走吧,上面不写你名字吗?”江曜站那儿,手指夹起碟片看了下,他随手扔进箱子,“一起吃顿饭吧,权当迟到的散伙饭。吃完咱们就桥归桥,路归路了。”
“我一会儿还要去电台做节目。”
“你那节目不是九点钟才开始吗?完全来得及。我订了位子,就吃个饭,我没那么死皮赖脸。”
那时候好像一直在省钱,他请她最贵的一次就是吃牛排,她点了十成熟,全熟牛排做得好的厨师少得可怜,很明显他们没遇到后来去吃自助餐,小乔不争气地吐了。就连送的表也是他戴了六年的。因为觉得以后还长得很,所以暂时苦点儿没关系。谁知道根本就没以后。那些没做到的后来就成了他的心结。其实如果他该请她吃的都吃了,该请她玩的都玩了,他可能也早就忘了她。
小乔本想开自己的车去,江曜说:“还是我带你吧,别咱俩一会儿走散了。”
她跟着江曜走到了一辆奔驰旁边。见小乔脸上的异样,江曜来了俩字:“租的。”
下周是古典学讲座周,每天有两场,十分之密集,里面一大半主讲人是他利用关系从英国请来的,明天这些位的飞机就到,理所应当他应该带人去接,他总不好骑着自行车开道,于是去租车公司租了辆车。
小乔坐在副驾驶,江曜因为前几年在英国右方向盘开多了,如今又回到了左方向盘靠右驾驶,怕出事故,注意力都在车上,无暇他顾。一路上,两人谁都没说话。
她发现,江曜开车时脾气好多了,被超车也特平静,完全不像以前那么暴躁。大四初,江曜并不乐意她在电台实习,想让她把更多的时间用在写论文考雅思上,但小乔以签了合同为由坚持要去,他也没再反对。有次她在地铁上遇到了咸猪手,那男孩子长得体体面面的,但不干人事儿,她自觉穿着很保守,就差蒙个头巾了,但那人并没因为她捂得严严实实而停止对她下手,她用江曜教她的擒拿手把猥琐男手腕给扭伤了,又踩得他直叫唤。回来她把这事儿当功绩炫耀给江曜听,结果江曜让她要么不去实习,要是非得去的话,就打车。没几天,江曜不知从哪儿搞到一台不知几手的手动三缸的夏利,每天接送她上下班,车里每天都在循环雅思听力,小乔听得偏头痛。大概过了一个月,俩人晚上十二点开着小夏利去郊区看星星,路上被一奔驰给超了,小乔觉得这是很正常的,但江曜明显不这么想,他们这辆破夏利曾一度跑到奔驰前面,代价是,坐在副驾驶的小乔因为车剧烈震荡吐了,而这辆争气的小夏利第二天就彻底废了。
江曜带她去的是一家宫廷菜,在一个胡同的庭院里,雕梁画栋的,他俩在服务员的引领下进了一个仿古的雅间。
这里不兴单点菜,只有套餐,江曜直接点了最贵的那种。有穿旗袍的一位妙龄姑娘坐门边弹奏阮。
江曜吃了两口前菜,不是他小时候吃过的那味儿了,也不知道四年前带小乔来吃,味道怎样。他记得小乔以前说过有钱了就来吃,但遗憾是,当他们终于有钱来吃的时候,味道已经变了。
小乔不知道说什么,就一个劲儿地在那吃。她第一次感到了什么叫食不知味,燕窝鱼翅鹿肉进到她嘴里算是糟蹋了。他俩这关系,过去是要斩断的,未来势必毫无联系,而现在,现在谈什么呢。
江曜不怎么抽烟,偶尔只有论文写不下去的时候才还一根,但这时候他特别想来根烟。他对小乔说:“你先吃着,我出去一下。”
江曜走了,留下姑娘为小乔弹唱倒垂帘,小乔就低头在那儿吃,几十样菜,量少得可怜,但吃完也要用一段时间。
过了半个小时,江曜才回来,他让姑娘出去歇一歇。
“你多少也吃点儿吧,要不挺浪费的。”
江曜把他眼前的那几个菜都拣了几口吃,没过五分钟,就放下了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