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辞道:“我床很乱,哥你别”
但他话未说完,薛蕴已掀开一角。在他没进来前薛辞故意将床打乱,除了用被子盖住叶时云外,还另加了一床毯子和几个枕头。现在天冷,床上出现这些也不算突兀。
由此,除了乱还真看不出这些东西下藏着一个人。
怕他掀被子帮自己整理,薛辞忙推推他的腰挤到帐内,不高兴地捡起两个枕头佯装整理:“都说了我床很乱的,你还要看!”
薛蕴的视线在他乱糟糟的床上扫视一圈,随后莞尔一笑放下床帐,柔声细语道:“听说,叶小公子最近又不见了。”
叶时云心一提。
薛辞的心也漏了一拍,但在哥哥面前他不敢露出马脚。只得将手中的枕头随手一塞,一把掀开帐帘钻出来做出八卦样:“不见了?他不是早就不见了吗,朝廷找他和苏静南也不止这一两日了,为何要说最近不见了?”
薛蕴答非所问,笑道:“你没见过?”
薛辞抵死不认:“当然没见过。”
“没见过最好,”薛蕴瞧着他,慢慢道,“这人可是个烫手香芋,麻烦得很。”
被中的叶时云一听,想钻出来再听得清楚些。
但他被点了穴道动不了,只能尽力屏气认真去听。
薛辞问出他想问的问题:“哪里麻烦?上次我抓他一点水波都没掀起,连一个救他的人都没有。亏我看到他和苏静南四皇子睡一张床,我还以为那些说他和苏静南不和的传言全是假的。”
薛蕴轻笑,意有所指:“现在可不同了。”
薛辞不解:“嗯?”
薛蕴却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语气一转:“与你无关就好,他倒没事,但他后面的人……呵。”
他最后这声轻笑,似乎别有深意,仿佛是看到了很有意思的东西。
叶时云不由自主地滚了一下咽喉,心头突然间有些烫。
他想,我后面的人?
是叶将军?皇帝?四皇子?
还是,
苏静南?
薛辞也好奇叶时云为什么能成为烫手山芋:“哥,你笑什么?他后面的人?你是说叶将军?”
薛蕴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微微一笑后岔开了话题:“你跟我来,新的地图冰壶已经画好了,这一次我们一定要拿下这个人。”
跟在他身后,薛辞还在不依不饶,叶时云听到他问:“哥你倒是说啊,是不是叶将军?一定是他吧,毕竟他可是叶时云的父亲……你笑什么,哎,哥你等等我……”
两道脚步声逐渐远去,四下只剩水流碰撞船壁的声音,反而衬得周围愈发寂静。
叶时云能听到自己砰砰的心跳声。
他也想去思考一些问题,可直到天色逐渐昏暗,直到点穴失效他能动了,他的脑袋都是一片空白。
又过了很久,夜幕降临。
薛辞的房中一片黑暗。
被黑暗包裹着,叶时云颤着睫毛合上眼,往被褥中缩了缩。
八岁前的叶时云,从来不怕黑。
他从小就是个胆大的人,同龄的孩子怕虫怕鬼,他却什么都不怕。敢一个人挑战最黑的隧道,最可怕的恐怖片,会在树上抓小虫,吓老师吓同学,是幼儿园乃至小学中最调皮,最聪明的孩子。
他当时明明也就六七岁,可终日一副小大人的样子,像模像样地背着一双小手。
以骄傲且中二的眼神看着所有扑向父母怀里的孩子。
他不会撒娇,也不屑于和父母撒娇。
因为他觉得他长大了,是个成熟稳重的人,向父母撒娇哭泣是幼稚丢人的表现。
他喜欢像大人一样揣着个装枸杞的保温瓶,到小区公园里溜达,往往一溜达就是一整天,直到饭点又背着手点着碎步,如一只到处开屏的小孔雀般回家吃饭。
他很有想法,处处都四散着和同龄人格格不入的地方。
别人用奥特曼小公主的书包文具,他非要正儿八经如上班职员那样的公文包。别人看儿童读物,他不,他读报纸,像老人般脚下窝着猫咪,在单人沙发上靠着,手边放着热茶一读就是一天。
他的母亲恨他学老头学到了精髓,常常又恨又笑地抓住他把他按在怀里道:“臭小子!谁准你学小老头的?你知不知道自己才七岁,七岁!你该喜欢滑梯,喜欢听睡前故事,喜欢妈妈陪你睡觉的!”
她亲着他的脸蛋抱怨道:“你该让老娘有点做妈妈的成就感,行不行啊你?”
他的母亲是个女强人,但对于那时的叶时云来说还不能理解这个词,只知道她在公司叱咤风云,屁股后面天天跟着一大群人递资料,就像古代官员给皇帝上折子。
而他母亲要做的,就是一边踩着十二厘米的高跟鞋哒哒哒地走,一边高冷地接过身后的纸张。合心意地就微微颔首,不合心意地便是一阵狂风暴雨。
人人都怕她,但叶时云不怕。
他每次都拒绝她的好意,并美名其曰:“我长大了,才不吃这些小孩吃的玩意儿。”
然后他母亲唇角就会微微抽搐,最后一把摁住他,把冰淇淋或点心往他嘴里塞,霸道地道:“反了天了你,别家的孩子每天都在拼零食,你学学人家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