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一样驰骋的骏马。

挥舞着马鞭的人。

快了，再有一百里就到了了塞外。

马蹄扬起得尘土在空中飘洒，急骤得马蹄声践踏在寂寥的荒野上，惊吓了草丛中的野兔，它们在茂密的野草中急急奔走，似乎要逃离这个危险的地方。

一眼望去，无垠的大地仿佛和云端连接，天地空旷而高远，疾驰得骏马就像在天地间缓慢移动得甲虫。

云端的下面，隐约有一道长长的黑影。

再近一些，阿永终于看清了，那是一根高高的木杆。

足有八丈高的粗大木杆，稳稳立在斜阳下。

木杆的顶端飘扬着一面杏黄色的旗子，在旗子的两面写着一个大大的“酒”子。

在这辽阔荒凉的地方，这根高高竖起得木杆，可以让旅途中的人远远地看见。只要看见了它，就仿佛看见了香喷喷的饭菜，看见了简朴而又软和的床铺。

在那根木杆下，阿永惊奇地发现，下面还站着一个人。

一个白衣飘飘的人。

他的背上还背着一柄长剑，黑色的剑穗随风飘荡。

这个人背负双手，正眺望着远方。

在这种地方，谁还有闲情逸致观看这萧条的景色？如果不是一个观景的人，那他站在萧瑟的风中干什么？

阿永知道，这不是一个触景感怀的人，他是一个等人的人，他只等一个人：永南山。

因为，他就是诸葛青云。

阿永骑马慢慢过去，看见了那个用羊皮缝制的挡风门帘，也看见了那柄负在背上的长剑。

褐色的剑鞘，简朴地装饰。

诸葛青云依然背对着阿永，淡淡道：“你来了？”

阿永翻身下马，苦笑道：“我好像来错了地方。”

诸葛青云慢慢转过身，平静地看着阿永。这个人好像永远都不会生气，如一块冰冷的白色大理石，既不褪色，也不轻易挪动。

这实在是一个既让人敬畏，又让人毫无办法的石头人。

诸葛青云慢声道：“错了不要紧，可以从头再来。”

阿永不由脸一红，这是在提醒他上次溜掉的丑事。

他讪讪一笑，说道：“诸葛世家名垂武林数百年，‘雪花剑’更是近年来最著名的名剑，你和我这样一个无名之辈交手，就算我输得一塌糊涂，江湖上的英雄也会另眼看待我，这对你却没有丝毫的好处。说一句掏心窝子的话，你若和我动手过招，那简直就是在抬举我，所以说，何必劳你诸葛少爷的大驾。你可以用这些时间继续悟你的剑道，我相信，你一定会成为震古烁今的大剑客，这才是你应该做的，真的，我不值得你看重。”

诸葛青云根本不为所动，说道：“我原来也是这么想的。”

阿永拍着身上的尘土，笑道：“这样想就对了。”

诸葛青云道：“如果对了，我就不会在这儿等你。”

阿永叹了口气道：“这个地方风大灰尘大，真不是一个等人的好地方。”

诸葛青云道：“你错了，这是一个好地方。”

阿永道：“这个饿死都找不到吃得地方，有什么好？”

诸葛青云道：“有一个地方好。”

阿永道：“我怎么看不出来？”

诸葛青云道：“天高地广，云淡风清，地平如水，人迹罕至，这样好的地方，剑有空灵之气，环蕴天地之威，我们的修为都可以发挥得淋漓尽致，达到天人合一，阴阳相济的妙境，这个地方不好还有哪个地方好？”

阿永暗暗叫苦，这个好似傻呆的诸葛青云，说好是因为遇到了交手的好场所，看他眼里的满意之色，就知道他是真心觉着是好地方。

高手绝战，不死即生。武林中有几个不是为生而战，或许只有诸葛青云把它当成了一种神圣而又诗意的事情。

这样的人既让人心生寒意，又让人尊敬，在他的心里，这并非名利之战，而是剑道之战。

阿永想跑，可他既跑不动又跑不了。

他又渴又饿，坚信自己此时可以喝下一桶水，吃掉五十个馒头。

吃得喝得都在那个羊皮帘子里面，他似乎看见了屋里的桌椅，摆放着的大盘羊肉，还有那往外冒着酒香的赭色酒桶。

忽然，阿永闻到了酒香和肉香的味道，这和他想象中的一模一样。

他忍不住扭头张望。

阿永奇怪地看着那个高高扬起得皮帘子。

没有人掀起却自动扬起的挡风帘子，就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支撑着它，扬起的高度几乎已到了屋檐下。

他还看见了一张简陋的桌子，上面摆放着一大盘冒着热气的手抓羊肉，旁边还有一个海碗，里面盛着浊酒。

两个人背负长剑，对桌而坐，一只手端着一碗酒，一只手掌虚空对着门口。

阿永对诸葛青云说道：“这是劈空掌力？”

诸葛青云道：“秋庄主和岳帮主的劈空掌力。”

阿永道：“他们是什么意思？”

诸葛青云道：“除了请你吃饭的意思，也许还有别地想法。”

阿永道：“和你一样地想法？”

诸葛青云道：“你既然有嘴，何不问他们。”

阿永道：“那我现在就进去？”

诸葛青云道：“我并没有拦你。”

阿永笑道：“你不怕我跑掉？”

诸葛青云道：“你不会跑。”

阿永笑道：“那很难说，有过第一次，说不定就有第二次。”

诸葛青云道：“绝不会。”

阿永道：“你有把握？”

诸葛青云道：“因为你要去一个地方，找一件东西，这是必经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