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忍痛看向霍安平,凄声质问:“为何是他?为何非要是他?”
霍安平抬手抚了抚自己依旧平坦的腹部,答非所问道:“皇姐,你可知道我已经有孕在身了,我不想孩子没有父亲。你已经霸占了阿照八年,往后余生就让我陪着阿照可好?反正,你已经时日不多,就这么赖活着也是痛苦。”
最柔弱的语气,却说着世间最挖心刺骨的话。
原来所谓的不和离,是要她死。
所谓的安平等不及了,是怀了他的孩子,要她赶紧挪地儿。
自己的妹妹和夫君竟然造了孩子,他们真是好样的。
毒发的痛远远抵不上这诛心之痛,霍嘉和紧紧地揪着自己的心口,唇边挂着一抹凄楚的冷笑:“霍安平,为何是你,为何非要是你?你是我的妹妹啊。”
霍安平柔柔地看着她,假模假样地抹了抹眼角的泪:“皇姐,我也是没有办法。我爱阿照,我跟阿照两情相悦,如果不是他娶了你,我跟他早就修成了正果,你可知这八年我有多苦?”说着,便哭倒在了柳照怀中,哭的那叫一个惊天动地。
那副刻意营造出的惨痛之相,比她这个将死之人更甚。
霍嘉和冷冷地扫视了一眼柳照和霍安平,无力地挥手:“滚!别脏了我的黄泉路!”
“皇姐,是我和阿照对不起你,可我们真的是情难自禁,你一定要原谅我们。若你真要怪罪的话,就怪我一人好了。”
瞧瞧,这就是二公主霍安平,她的好妹妹,永远给人一种柔弱可欺的假象,就像现在中毒快死的分明是她,可却像是她霍嘉和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情一样。
以前,霍安平惯常如此,却没做过这么恶心的事情,倒也无伤大雅,她只当她比较矫情而已。
如今,却是一眼都不想看见他们了。
霍安平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柳照制止住了,拉着她往外走去,两人刚走到门口,柳照忽的转过头来,看着伏在床榻上不断吐血的霍嘉和,眉头一皱旋即又展开。
他一字一句地说:“霍嘉和,你我未成亲之前,我与安平便已互许了终生,强行插足的是你。”
霍嘉和一愣,拼尽全身力气吼道:“你们口口声声说彼此相爱,可在我求父皇母后赐婚的时候,你们谁也没有告诉过我这件事。”
话落,又剧烈地猛咳了几口血,再也说不出其他话来。
霍安平小脸煞白,顿时恼羞成怒,全然不顾自己怀着孕,大步冲到霍嘉和跟前,恨恨地看盯着她:
“霍嘉和,你以为我没对母后提及过吗?我告诉他们,我喜欢阿照,我想选阿照当我的驸马,可母后一心向着你,她说‘你皇姐也喜欢阿照,安平让给她,好吗?’
我怎么甘心让,可母后的态度异常坚决,不容我反驳半分。我不明白我跟你同是母后的女儿,可为何每次只要在有争执的事情上,都要我让着你,你才是姐姐,要让也该你让我才对。”
霍安平顿了顿,想起陈年旧事,依旧气的涨红了脸,她继续说道:“我以为我不是母后的亲生女儿,可笑的是,结果我是亲生的,你才不是亲生的那个。母后临死时,竟还拉着我的手,说你和阿照的婚姻不好过,让我要多开解你,要多照顾你,她至死都还念着你!”
这也是霍安平最气的,她疯狂地嫉妒霍嘉和,不仅抢了她心爱的阿照,还抢夺了父皇母后的宠爱。
若没有霍嘉和,她才是父皇母后唯一的女儿,也是父皇的第一个公主,当之无愧的大公主。
霍嘉和虚弱地倒在床上,只感觉全身的力气都在抽离,她真的快要死了。
霍安平曾告诉过母后要嫁柳照这件事,的确让她震惊。但后面说的身世问题,她确是一点都不吃惊。
因为,半年前,她就知道了。
那时,母后卧病在床,她进宫去探望,不小心偷听到了母后和父皇的谈话。这才得知自己并非帝后的亲生女儿,而是已故魏国公的小女儿,魏国公府满门忠烈,魏家男丁尽数战死沙场,国公夫人生下她之后,便自杀殉情了。
母后本就是魏国公的胞妹,当时膝下只有太子,便将她抱养到宫里,直接以公主的名义养在皇室。魏国公府的遗孤,一跃便成了金枝玉叶的公主,呼奴换婢。
父皇母后皆对她宠爱有加,即使母后死后不到一年,父皇便封了继后着实令人有些心寒,但他对她这个非亲生女儿是真的宠。病倒的这半年来,柳照都对她不闻不问,父皇却隔三差五派御医前来问诊,时刻关注她的病情。
“安平,我知道。”
一道虚弱至极的声音随风传入霍安平耳畔,她骤然抬眸,看着床上眸色无波了无生气的霍嘉和,心中未见任何动容,反而彻底被激怒。
自以为能拿身世刺激到霍嘉和,没想到被刺激到的却是自己。
背对着柳照而站的霍安平,愤恨地盯着事事都压着自己的霍嘉和,精致的面容微微有些扭曲,忽然倾身凑到霍嘉和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
下一瞬,霍嘉和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眸,想要搜寻柳照的身影,眼前却突然黑了下去。
生念,断了。
情妄,绝了。
死前仅有一个念头,自己够傻、够蠢!
*
“卿卿,你当真不喜欢十四皇叔?”
“卿卿,你真的心悦于我?”
“卿卿,做我的太子妃可好?我这一辈子定要将你捧在心尖上疼惜,绝不相负!”
“卿卿,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姑娘。”
“卿卿……”
谁是卿卿,卿卿又是谁?好吵,死都不让她死安生!
霍嘉和眼皮沉重,想要睁开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耳边那个嗡嗡的声音依旧不停地荼毒着她的耳,阻挠着她的轮回路。至于说的甚,她听得不太真切,却能依稀辨出应是哪家俊俏儿郎正向心仪的姑娘表露心迹,这番情意绵绵的语调听得她可谓相当烦躁。
柳照从未如此柔情地同她说话,最温柔的话,莫过于生前喂她毒药的那三句了吧。
公主,该喝药了。
好,不和离。
来,先喝药。
这就是柳照的‘温情’,要你命的那种。
越往下听越难受,正所谓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恼人的声音甚是熟悉,似乎又很遥远。仿佛她多年之前曾听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是谁?
未曾想出所以然时,霍嘉和只觉得一双手轻轻地捧住了她的脸颊,即使未睁眼,也能感觉到近在咫尺之人炙热的视线,他越发靠近她。
低问:“卿卿,我可以吻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