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当年,这个技能研究出来后,很是鸡肋。他偶尔弹一弹,全因为空拾觉得曲子好听,哄着让他弹来助兴。 她差点忘记还有这么一招。不过这招毕竟是仙曲,对待灵力要求较大,控制力也要十分细致。神垣如今受伤未愈不复以往,起码剩下的灵力还是半无杂质,纯粹的很。 神垣将琴搁在腿上,琴身泛着微微白光,是被他多少年神气滋养下生出的气韵。 他对着空拾伸出一只手。 空拾盯着面前修长洁白的手掌,想着能给他何物,最后疑惑的将他望着。手掌依旧在她跟前,掌心是粉红色,就像她随身携带的化雪膏。 神垣神色淡淡,望着面前的琴,道:“手给我。” 空拾没想到他是这个要求,将手抬起来却没放上去,比了个骚气满满的手势,笑道:“给你了之后,怎么弹琴?” 神垣直接握住她的手掌,将她惊了下。之后,空拾便与他并排坐在一处,颇为苦恼的将琴望着,有种面对世上珍宝的畏惧。她实诚道:“姐姐我啥都会,但是当初一位大仙说我不适合学琴棋书画。所以我把疏玉给你抱过来成吗?” 耳边似乎有一声极轻的叹息声,神垣将她的手放置在臂弯中,双上按上琴弦。 哦,原来不要她弹。 自作多情激动了一把的空拾淡定了。 空拾的手贴着他的腰身,感受到身体的温暖,情不自禁的抓紧他的衣服。随着琴音的展开,怨魂紧绷的身体渐渐舒展。 浮现出残破而短暂的画面,一是某人对着一男子行礼,由于是主视角只能看见一双手。二是深入丛林踏入荒漠与他人搏斗,或是被追杀。跪在水源边上,清洗手中的血污。三是一年幼的小屁孩吸着鼻涕跟在他身后,用憧憬的目光将他望着。四是一张开的少年与他对立,神色很是担忧慌张。 记忆零碎,似乎带着白蒙蒙的雾气。少年站的比较远,看不清他的脸,声音有些熟悉。 少年穿着一身整齐的黑衣,像是一柄锋利的剑。 “你好生在鬼岭待着不行吗?” “他不是你能够招惹的。” 少年想要往前走,却被一柄弯刀阻止。 “优柔寡断。”这是怨魂的声音,“那老匹夫本就不是什么好人,杀了就杀了。更何况他还害得孙先生……不提也罢。” 对面的少年上前一步,弯刀刺入他的胸膛,滴下几滴鲜血。他连忙将刀收回,嘴上骂骂咧咧:“不知好歹的蠢货。” 少年依旧往前走,离得近了,终于看清他长什么样。 是他。 空拾看向面朝下昏过去的黑衣男子,他少年时期还算是个眉清目秀的少年,怎么长大了就越发沧桑猥琐了? 少年神色凝重,丝毫不把正在流血的伤口放在心上,他说:“即便如此,也不能一声不响的离开鬼岭。你可知道孔家现如今在国都的势力有多大?你这一去,同送死有什么区别?” 孔家? 嗨呀,她刚刚醒来的时候还被当作孔十小姐来着。背后搞鬼的人,她还没查出来。 怨魂听到此话,更是愤怒,音量都提了不少:“还不是孔连成那个阴人,施阴谋诡计从孙先生手夺来的?这一切本来就该是孙先生的。你不必再说,孙先生与我俩恩重如山,我风塔拼了命也要报答他。” “如果你要走,我会告诉孙先生的。” “你不会的,我了解你。” 说完便转身离去,风塔走的远了回头望一眼,少年依旧站在原地。看不大清人影,只能看到他身上佩戴的银饰,在阳光下闪着光。 后来,风塔在出山的路上,绕路去温泉边一趟,水中显出一张年轻英俊的脸,略显阴沉。他正了正手上的银环,动作小心而谨慎。 再后来,醒来便是是阴暗潮湿的房间,唯有一扇小窗户透着光。 一少年忽然出现在窗口,又消失,又出现,如此反复。因为窗户太高,少年只能这样来看门里的场景,可惜太黑了,什么都看不到。 风塔浑身无力,话也说不出,仿佛是个废人。 他看到外头的人笑了,扔进来一瓶药,少年说:“吃了。” 风塔犹豫了片刻,忍着酸痛拾起瓶子,吃下一枚药。微弱的灵力填补着空洞的丹田,只是杯水羹薪罢了。 通过外来人的话语,他才得知这是被抓回鬼岭了。再后来,风塔才晓得,告密者是他。通过这件事,孙先生奖赏了他许多东西,灵药秘籍甚至还有灵宠。 他真的去告密了。要告密也晚点再去,等他杀了那个老匹夫再说。风塔有些自娱自乐的想,想着要是他成功了会怎么样。 风塔死于灵力错窜。 他死前,来来回回的寻思,除了那瓶药意外没什么能够害他的。因为这么多天,他吃进去的接触到的只有那臭小子送来的药。 怪不得,自从那次之后,他再也没来过。 原来如此。 到了这里,风塔的灵魂开始颤动,倒在地上摩擦着仿佛想把灵魂碎成碎片。嘴中发出呜咽声,似乎很是痛苦。 因为背叛的痛苦又是枉死,加上生前做了太多杀孽,所以才会成为怨魂。像他这种在血雨中一路闯来的人,一生中能有一位挚友已是不易,最后这位挚友却是送他命的人。 空拾有些感慨,不由得望向神垣,幸好他正直的有些傻。 神垣知道她看着却不知她竟在想他傻,手下不停继续拂着琴,琴声入耳风塔渐渐停下,蜷缩在地上。安抚了魂魄之后,他才停止弹奏。 空拾手挽着他的胳膊,若有所思。神垣也不提醒她,一只手弹奏几个音探查地上的十几位礼家弟子恢复如何。 结果还不错。 有几个身体素质高的,不一会便会苏醒。 疏玉刚刚恢复,不能跟着他们一起进入风塔的识海。他瞧见空拾深沉的模样,以为这次是严重的事件。估摸着身体的灵力恢复的七七八八,便撑起身子对着二人道:“三哥,我……” 空拾与他几个哥哥打交道不是一年两年,他尾巴一翘便晓得他想什么,个个都是杞人忧天的个性。 神垣比她更了解,他不大会开导人,就给他下了个任务:“去将他们叫醒。” 这个‘他们’指的是礼家弟子,反正是要醒的,晚醒不如早醒。疏玉憋得一腔热血无法表达,呆呆的照着他的指示去做。叫醒了将近十个礼家弟子,其余几个尚未苏醒。 众人迷蒙的醒来,身体酸软疲惫像是连续练了一周的入梦术,并且一旁漂浮着最敬畏之人的笑脸,当真是心思激荡受损。 入眼是一位身着白衣金带的少年公子,腰上挂着一柄扇子,身上的家纹是……方家。这个认知让礼家弟子惊了下,回忆下,此人正是前两日到达南山的方疏玉。 不远处两人并肩坐在一处,男子腿上放着一把琴,眼上蒙着三指宽的白绫。女子大喇喇的坐着,一只手与男子的交织在一起,目色深沉的看着前方狼狈趴在地上的男人。 众位礼家弟子中,有一位主事的,是一位跟疏玉差不多年纪的少年。他踉跄着来到二人面前不远,行了个礼温润道:“是诸位救了我们?” 空拾打量他,是一位身材纤细的少年。与兰陵的疏玉不同,身在江南的水土,将人养的都比较娇嫩。 她指着一旁的人道:“是这位大哥救了你们。” 那人郑重的向着神垣行礼,说道:“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神垣从小到大不知被多少人拜过,对着这么一位小少年微微点头,这是他能够做出的最大的反应。 空拾翻译了一下:“大哥的意思是:不用谢。顺便你们恢复够了,就快把人带出去,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最后语气有些阴恻恻。 因为刚醒来那位礼家弟子举着的手有些颤抖,却挺直了脊背,他的嗓音是纤细温和的:“在下会先将昏迷的同僚送出去。” 几位恢复得快的礼家弟子正在照顾虚弱的其他人,大多是男子,估计礼家狠下好大的心才将这么些男修派出来。 “剩下的人,你当如何?” 礼家弟子沉稳道:“在下会带着他们继续前进。礼家死去的同僚们尸骨未寒,我必定会找出真相。” 空拾看着他,挑眉道:“你就这么确定他们的死,与鬼岭有关?” 礼家弟子无话可说,斟酌了会道:“先前询问过正沙村的百姓,但在我们这些人来之前,没有人见过任何礼家人来过。所以……不过既然都来了,还是探查一番的好,以免遗漏线索。” 空拾打量他,是偏为柔美的样貌,不过所作所为倒不柔弱。她问:“那些半死不活的,你准备如何?我可没说过你们醒来便能活下去。” 他没想到这一茬,考虑了半天,神情很是纠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