缝隙出不去,又不能打草惊蛇,神垣这招时常是阴人的好手段。以前还被人嘲笑过,出来打架还要先弹琴助兴,后来便用泠泠琴音将人神智抹去。 琴声低扬,四周的藤蔓蠕动速度慢了许多。外头的人似乎感受到了,藤蔓又加快了许多,不过一个音便又慢了下来,渐渐远离了木头桩子。 空拾凝神听着,恍然这首曲子为何物。 《招魂》。 这片树林中有那么多头颅,死去的人必定有怨气,有怨气则难以入轮回。神垣这是在召集那些拥有怨念的灵魂,操纵他们办事。这与宋明谷所学略有所同,却又不尽相同。 他这曲《招魂》能够使周围存在的怨魂听到,而愿不愿意来则取决于他们自身。不过多半都是会来的,神垣的一身神力对于灵魂实在是太有诱惑力。怨憎了许久的灵魂多数会染上邪气,看到纯洁的神力就像是看到解渴的灵泉。 并且在做完事情之后,怨魂会被净化送入轮回。 他倒不怕招来的怨魂太多。空拾守在他旁边不远,准备将不知好歹扑上来啃的怨魂拍走,偶尔将退而求其次扑在礼家弟子身上的怨魂踢走。 疏玉被怨魂带来的阴冷气冻得一哆嗦,空拾往他身边凑近一点。疏玉立马不冷了,他颇为诧异的看向她,空拾正在对着一只不听话的怨魂拳打脚踢。 空拾提着怨魂往外扔,魂魄无实体直直穿过藤蔓,她说:“滚去做你的事情,我家的小弟你也敢咬。” 怨魂听话的飘进树林里,里面早就传出一阵阵凌乱的打斗声。神垣拨弄着琴弦,面色淡然。里面的打斗声渐渐停止,不一会一个身穿黑衣的男人被怨魂一边一个手臂扛着出来。 那人垂头丧气黑发遮面,身上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耳朵上戴着银色的耳饰。看见几人神色变化了几下,最后变为青色,他咆哮:“你们使的什么妖术!” 嗨呀,操纵藤蔓杀了这么多人的人来质问他们用了什么妖术,这可怎么回答。空拾摇头,痛心疾首:“怎么有人能将黑衣服穿得这么难看。” 她前几万年一直穿着千寻的族服,穿黑色穿出感情来了。 那人:“要杀要剐随你,何必侮辱我。” 空拾反驳,严肃的回答:“我想你大概有所误解。” 那人嗤笑:“口才很厉害嘛。” 神垣拂了下琴弦,那人疼的嗷嗷叫。空拾摸鼻子想:落在别人手里还如此猖獗,我看你也很厉害。 神垣四周有些冷,他的心情不是很好。他对着那人问道:“为何抓他们?”声音冰的像是要将人剁巴剁巴弃尸荒野,那人不敢大声叫唤,但也没有回答他。 空拾看向神垣的脸色,没什么变化,手指在琴弦上微微拂着。 怎么有杀气?她抖了抖。 那人见他们不说话,心中大约有了定数,大概又是一群自诩正义之辈。像他们这样的人,是万万不会做出随意杀人的事情。这样一想,便笃定许多,眼中多了丝狡黠。 “我才不会告诉你们。我跟你们这些正派之士可不同,我什么都做过,唯独不会出卖我的老大。” 一句句将自个说得多么的忠心耿耿,神垣没施舍给他一个眼神,倒是勾琴弦的手勤快了些。 他显然是不信。 当他出现时便有一只怨魂看着那人,叫嚣着想要冲上去打人,被神垣牵制住放在一边。怨魂前进不了,只得在原地朝着他咆哮,眼中泛红。 那人被两只怨魂强行按在原地,忽然觉得身上有些凉意。 空拾看向那只奇怪的怨魂,照理说怨魂只有遇见自个的仇家才会如此狂躁,即使拼的魂飞魄散也要冲上去。 那只怨魂是个男性,穿着破破烂烂的黑衣服,手上戴着几串银饰。动一动银饰便随着晃动,有时碰撞在一起,要是有声音便能听见那种清脆的声响。 怨魂身上所显,皆是生前的执念,看来这一身的银饰便是他的执念。空拾心中一动,望向那人的手腕。 并没有银饰。 那人被看的犯怵,叫嚣道:“我劝你们还是早点出去,在这里待着对你们没好处。” 反正他们也没能力走出去,发现这里的人都会被杀掉。不是他,也会有别人。他心中阴暗的想法影响到了抓着他手臂的怨魂,右手的一只怨魂没忍住,在他小臂上啃了一口。 那人疼的嚎叫:“疼疼疼!什么东西咬我!” “你是法家人?”空拾弹了一指空气向那只怨魂,怨魂脑门一疼,松开了咬着他的嘴。 那人疼的跺脚,吸气道:“你知道还敢抓我,还让东西咬我,你胆子挺肥啊小姑娘。” 空拾不大受用,被一个小屁孩喊作小姑娘,这感觉不大好。 左边的怨魂突然磨磨牙一口咬在他的左臂上,那人又‘嗷’一声。空拾看向旁边人,果然他手指上冒着一点点白光。再往上看,脸色不大好,嘴唇抿紧。 怨魂将他的左臂咬一口,没咬下肉就是吓吓他,留下两排牙印。过了瘾,怨魂抬起头复而咂嘴。 被怨魂咬一口,普通人是受不得的,不过这位男子显然是功力深厚,他冒了点冷汗愤怒道:“枉为正派之士,原来也是这种小人。连他人的魂魄都能利用,真是龌龊。” 被咬了这么两下,方才又在树林里被揍了一会,他不难猜出来将他遏制的是什么东西。 御魂这种法术,通常是修鬼道之人才会修习,一般正统仙门是放不下脸面去修习的。可这一个礼家弟子,还有一个穿着方家的校服,再来这两个男子气质显然与平凡人不同,女子虽然穿着朴素,但身上流转的灵力并非常人能够媲美。 自然而然,他以为当今的仙门也堕落了,不由得心中暗爽。 空拾干脆也学着神垣的样子盘腿在地上,手指敲着膝盖,她说:“小兄弟,我看你大概是对我有所误会。” “我可不是个好人。” 语毕上去给了他几掌,冲着他身上几处灵力薄弱处击打,如此一来他便会感到灵力涣散甚至渐渐消失。 那人直直的倒在地上,实在不明白为何他脑海中的正派人士,一瞬间便将他打的动弹不得。 何况还是个女人。 他艰难的想要站起来,空拾拍拍他的肩膀,和蔼道:“来,把你知道的说出来。不然废了你,老子再一把火将这山给烧了。” 那人岔气,爬起一半的身子扑通一声倒在地上,带起一层灰尘。 “你……” 他口中的小姑娘此时站在他面前一寸,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容却不达眼中。 她好像……是认真的。 男子闭上嘴,心中思绪翻涌。原来不是好人,亏他编了这么多话。 “别介啊,姐姐。这想进鬼岭的人多得是,想找我们麻烦的如过江之鲫,我不得不防。” 一声‘姐姐’叫的她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几步;疏玉望向他的眼神带上了一丝佩服;两只怨魂蠢蠢欲动又在手臂上留下两排牙印。 “嗷!” 幸好幸好,他不是自己的弟弟。 自己的弟弟可爱又懂事。 “不是,莫非要我叫您祖宗?”男子颤巍巍道,脸上灰扑扑的全是灰尘。 空拾扯出一抹笑,假的很:“我要你告诉我,为何将人抓到此处。” 男子迟疑的看着自己的双臂,闭上眼睛自暴自弃道:“那什么,祖宗你家的怨魂需不需要再磨磨牙?” 睫毛颤动着,脸色煞白。即使害怕怨魂将他吃了,也不愿将原因说出来。他在害怕。 神垣将琴抱在手中,站了起来。男子警惕,以为他也要做出什么举动。神垣走到疏玉跟前,又喂他吃了颗药。 对着空拾偏头,她了然的凑近听他说话。三人叽叽歪歪不知说些什么,他拼了命伸长脖子也听不见。 一阵阴凉气吹在他后颈,眼前一黑便失去意识。他眼中的三人,其实是三人一鬼。那只狂躁的怨魂被招来,此时迫于神垣的气息安分的待在一边。 凌乱的头发将脸遮住大半,露出一截脖子。身量算是修长,是位青年男子。 “怎么着,你想探查一下他与那孙子是否有关?”空拾的手有些蠢蠢欲动,想将他脸上的头发撸上去,看看他究竟长什么样。就算是长的像是那人的爹,都好过现在的不知。 怨魂坐在地上,双手抱腿,有些无辜。 神垣点头,手指在琴弦上拨了拨,发出两声声响。 “我为你守卫?” 神垣有一招叫入识,能够进入生物的识海,从而得知他们心中最深处的想法。是他年少时自己研究出来的玩意,以往都不怎么用过。一来他认为这样侵犯他人;二来真正豁出命做事的人,会在他进入识海的一刹那自我了断,魂飞魄散连灵魂都不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