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片大陆上,有三家修仙大家——分别为礼、楼、方三家。各个家族中人天资极高,在过去多少年中,人才辈出、斩妖除魔者多;而历劫失败者也为多。其余便是些人丁稀少的家族或是隐世不出或是走邪门歪道的家族。 三家各有特点。兰陵方家规矩严格,身体素质极好赤手空拳便可对敌。南岳楼家风雅,潇洒纵意快意恩仇却不逾距,以剑术闻名。江南礼家因为女子为多男子为少,倒是添了几分文雅柔美的意调,以医术笛声闻名。 沈垣带她去的地方,正是规矩严苛训练也严苛的兰陵方家。 方家整栋建筑给孔十的感受便是——低调的豪华,处处透露着有钱人的气息。弟子倒是穿得很朴素,都是翩翩白衣,腰间系着金黄丝线绣着的锦带。孔十以为孔家足够辉煌,这一对比是小巫见大巫。 方家还是上任家主方迩离时,便定下:凡是方家弟子必定是修道正统,若非如此便家罚处死,可见方家对待修道一事的严苛。传闻上任家主梦中由仙人授道,因此对于修仙一事极为严厉,对于魔道一事也格外厌恶。因此方家与宋家明里不来往,暗中更是互相厌恶。 在门口迎接他们的是一位气质温和的年轻男子,相貌俊美眉眼带笑。正是方家现任家主,方何曦——方迩离的侄子。孔十坐在马上微微低头与他两两相望,谁知道这方家主正巧出门,这么坐着似乎没有礼貌?她默默下了马,这下便矮人一大截,更没有气势。沈垣倒是不紧不慢的下马,往他身边走去。两人身高差不多,都是需要仰视的存在。 方何曦嘴角带笑:“回来了。” 沈垣:“恩。” 他俩认识?这气氛。 孔十悄悄跟上去,被一堵胸膛堵住,是方何曦。抬头,他眼睛含着光打量她:“你便是孔十小姐?恩,不错。” 这一路上,因为她简单粗暴的穿衣风格和行为举止,不少人将她认为是矮个子的落魄公子,或者充其量是身边风度翩翩的沈垣老师的侍卫。这终于有一位不是眼瞎的,让她略微欣慰。 孔十向后一步:“方家主,幸会。”方何曦让出一条道,沈垣在另一头等着她。 “来入心阁寻我。”沈垣对他说,便转身离开。 她几步追上去与他一道走,走了一段距离道:“他刚刚什么意思?” “没有意思。”沈垣难得耍无赖,她看得挺新鲜。 孔十也没再深究,便又问:“入心阁是什么地方?” 沈垣道:“我的住所。”又加上一句,“人少。” 孔十问道:“你在方家还有住的地方?” 他没回答,不多久眼前出现一座小花园,里头种满了五颜六色朵朵团簇的花,怎么看都与沈垣的气质不搭。他的脚步顿了顿,还是向前迈去。房子里看样子是被人打扫过的,装饰的简约漂亮,要说缺些什么大概就是生活气。 他带着孔十走进一个房间,朴朴素素整整洁洁正正经经……多半是他住的地方。房间另一头有一个房门,打开是一间小房间比他那间小一半,装饰更是朴素简约,整间房间只有一张床。 沈垣说:“你以后睡这里,一会让人收拾下。” 孔十默默对比了下两件房间的大小,道:“这房间原先是?”你用来装扫把的房间? 沈垣不明白为何这么问,依然答道:“修炼之处。” 怪不得如此这般的简朴…… 孔十没忍住问道:“沈垣老师,你不担心别人说你让一位女子睡在你房间里?”接着略有些扭捏的道:“而且是一个特别特别特别特别特别特别特别喜欢你的女子。” 恶心是要日积月累的,尤其对待他这种抗压高者。 他向四周挥挥衣袖,几株华贵的海夜牡丹消失在原地,他说:“你是我的学生。” 孔十不知该不该说一个男人单纯,即使他看上去就是个一脸纯洁的乖孩子,气质使然。她喃喃道:“就是学生才……”突然灵机一动,产生流言或许能让他将她赶得远远的,便将话语咽下反而走到房中央夸赞起来:“这房间当真是四大皆空,这张床真是……非常之大。”大概是沈垣之前修炼乏闷时歇息的地方,所以按照他的身量打造,对她来说是非常大。 这下她不用担心滚下去了。 沈垣:“.…..”他自己知道这间小房间有多么朴素,以往就当做平时修炼之地,为了方便装了张床其余什么都没有,四大皆空当真是四大皆空。 “窗户对着太阳,真不错。”孔十瞧见什么都夸一边,恨不得将空气中的香味也夸一边。咦,刚刚没有香味的。她往后一瞄,沈垣站在她后面不足一尺处铺着床单。香味是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靠近了才闻到。 她拦着连忙道:“沈垣老师,这可使不得。”谁能让自己的师长为自己铺被子,即使她恨不得将自己这个冒牌货逐出去,“我自己来。” 他没撒手,立马铺好被子让她来不及做动作,道:“你不会。” 孔十遭遇会心一击,断断续续道:“.…..我可以慢慢来的。” 沈垣走了出去,回到自己的房间道:“没有时间。” 难道有事吗?他此番带她来到方家,不仅仅是想要换个修炼之处才对。 门外传来敲门声,沈垣走出去开门,孔十默默的跟出去。是方何曦,他身边还跟着一位眉清目秀的少年与他五官有点相似,体型很是眼熟。少年手中拿着一个红盒子,小心翼翼的端着,生怕被别人看到。 “孔十。” 方何曦看到孔十竟然打了个招呼,让她受宠若惊。之后,他又将目光挪回沈垣身上。 “沈垣,就是这个。”方何曦说。不知是不是兰陵口音的问题,她总觉得第一个字的读音有点奇怪。他叫身边的少年,“疏玉,拿上来。” 疏玉…… 这个眉清目秀惹人怜爱长得像小姑娘的小伙子原来是疏玉,怪不得如此眼熟。 沈垣打开盒子,孔十凑到他身后,由于身高局限她只有绕过肩膀侧着看,她看到的是一枚乌漆嘛黑的药丸。沈垣捏起来静止了几秒,她看到他手指间有微白的光晕像气流运转。不多久,他将药丸重新放回盒子,道:“像他。” 方何曦点点头道:“这药品阶太低,我还当自己看错了。” 沈垣微微皱眉:“确实不同寻常。” 气氛微妙的沉默,疏玉站在角落当花瓶,孔十也站在旁边一声不吭。蓦地,方何曦道:“沈垣,这一花园的海夜牡丹可有耳目一新?原先你种的草药在你走后便全都衰败死去,没人能救活,太丧气。这次为了冲冲喜气,我便让人种了几株海夜牡丹。” 沈垣将盒子递给他,道:“还是草药好。” 方何曦笑着说:“本该如此,我下午便派人移走。” 沈垣突然道:“你下午还有会面。” 方何曦脸色一变,微微叹着气说:“确实如此,我先回去准备准备,礼华容可不好对付。”礼家与方家谈合作向来是一桩大事,不可胡乱来。 走到门口的方何曦想起来件事,贴心的对着屋内唯一的姑娘道:“孔十,让疏玉为你准备间房。” 却被沈垣拒绝:“不必,她住我这。”一直瘫着脸像是面部出问题的疏玉绷不住,脸上露出诧异。方何曦不过诧异一瞬间,便不再执着,道:“也好。”便离去。 孔十朝疏玉挥挥手,疏玉还沉浸在刚才发生了什么的诧异中,默默追上方何曦没理她。 “走吧。”沈垣踏出门朝外走,他的住所在一处幽静之地,四周没有其他住所很是僻静。唯有一路青石板小道通向外面,走大约一盏茶的时间,住所便逐渐增多。 孔十跟在他身后两步的地方,问道:“去哪?” 沈垣道:“添置家具。” 方家出门口一条街很是繁华,据说到了晚上灯火通明很是热闹,遭受方家严格规矩的弟子们只有看向窗外这一片万家灯火来慰藉自己。 孔十跑上去与他肩并肩道:“我没有钱。” 沈垣不说话,却依旧向前走着丝毫没有打道回府的样子。可别说她没有提前打招呼。 孔十对于家当这些不甚在意,随意挑了几个入眼的便买了。付钱时她朝着身边的男人伸出手,沈垣默默掏出一袋银子放在她手中,颠了颠还挺沉。唉,这可得还到猴年马月。 不过这也算是为他自己的房间添家当?虽然她方才挑选的都是些较为咳华丽的家具。除了桌子椅子灯以外,她一时半会真想不出还有什么得准备的,捧着银子花不出去的感觉原来是这么的气闷。 二人在街上逛了许久,才陆陆续续买了几样东西。当真是浪费时间,连带着沈垣一起浪费时间,他倒是依然风轻云淡真难得。 走走停停不多久,四周百姓倒是议论不停。她挑选物品的时候侧耳听了会。讲的是楼家今年开展的名法试会,据说今年最终得胜者会得到一枚提高修为的宝贝。为了吸引各门侠士参与,楼家会在开展试会之前一段时间放出消息。 几位百姓绕着桌子坐着,摆盘瓜子花生便聊得很欢畅。 “楼家不亏是名门望族,出手真是大方。” “这名法试会一直是由几大家族联合举办的,何必单说一个楼家?我看方家也很不错。”一人反驳道。 “是啊,况且这宝物是由几家共同挑选而出。不仅仅由楼家出力,我看礼家的姑娘们也费心。”一位男子留着一小撮胡子,端着茶杯慢悠悠道。 “得了吧,一天天就只知道礼家的姑娘们。你把礼家的男儿们放在何处?你可别忘了,礼家的家主可是个男子。”一人斜睨,凉凉道。 有人呵呵一笑道:“你可别打趣赵兄了,上回在施庄见着几位礼家女子,他的魂都被勾走了。那还记得什么礼家家主是男子这回事,我看他现在恨不得礼家家主是他。” 一男子剥着瓜子凑成一大把,一股脑塞进嘴中,囫囵不清道:“那也得够本事,就算礼家家主是位……咳、行动不便的男子,人家用根手指头就能打倒他。” 被称为赵兄的男子‘哼’了声。 有人立马道:“赵兄,你可别不服。这礼家主这段时间正好来兰陵谈生意,你要是有勇气就去会会他。” 赵兄蔫了,闷闷道:“喝酒喝酒。” 店中的老板纵然爱看美人,但不是不动的美人,他问眼前站了许久的两位:“公子,喜欢不如买下来。小店的秀女功夫一绝,花纹也独特。”孔十反应过来,她拿着一条白底青色纹路的绣锦发带,是她听流言时不知不觉的拿起来的,在手中把玩了有一会。 她将发带收起来,笑盈盈道:“买。”掏出沈垣老师的钱袋,花沈垣老师的钱。 送沈垣老师发带。 她付完钱随着来往的人走上大街,将手中的发带递给身边的人,“给你。”沈垣偏头向她,显然没想到她会送东西给他,虽然花的是他的钱。 孔十见他不接过,想了会花他的钱为他买东西这样的事情,是有那么点缺德,也难怪他这么诧异。她默默的收回手,发带被抽走。沈垣握在手中,表情严肃真诚的向她道谢:“多谢。” 孔十有些心里过不去,道:“本身便是花你的钱。”他将发带揣进衣袖,没回答她反而道:“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