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明晃晃的挂在正上方的天空里,蒸笼般的炙烤大地,风吹过来,都带着翻滚的热气,慕沉站在院子里,炙热太阳底下,却周身发冷。 蓦然…… 他口中发苦,嘴唇无意识的蠕动,他心脏仿佛被巨石压着,呼吸困难,一种名为恐惧的情绪从左边的心脏蔓延出来,一点一点的,全身仿佛已经被恐惧支配,让他动都动不了。 蓦然…… 慕沉脑海里浮现的,全是刚才令他心惊肉跳的情景,阴暗的地牢里,尽头的房间里明明透着光不是很明亮,他却觉得,太亮了,亮到他好像看花了眼,不过一炷香的时间,蓦然怎么会变成这样? 蓦然失去了意识侧身摔倒在床上,或许是因为昏迷前的挣扎,黑色的头发散乱,些许跑到了她的脸颊上来,视线之内的皮肤苍白接近透明,手无力地放开了雪白棉被,棉被上有着深刻痕迹,可见她昏迷前有多痛,被子上上沾着点点猩红鲜血,呼吸微弱到他都感受不到,他闭了闭眼,伸出手去探她的脉搏。 白玉般的脖颈上,他食指和中指两指贴在蓦然的颈动脉上,一息过去了,手下并无搏动感,慕沉吞了一口口水,压下心中极度的不安,没动,继续感受着。 两息过去了,也没有特殊感觉,慕沉的心有些乱,在他快按耐不住收手叫人时,一丝微弱而极细的搏动从手指下经过。 虽然微弱,但的的确确,它是存在的。 这一刻慕沉的心情犹如死里逃生,喘过了一口气来,但是沉重的心情依然梗在胸口放不下去,让他害怕,让他慌张,让他无所是从。 他除了皇位,这个世界里没有什么东西从让他放在心上,爱太过奢侈,这个对他来说实在太过陌生,蓦然一点点侵入他的世界,终于让他的世界从里面出现了裂缝,主动接纳了她,可是二十几年以来的疑虑和戒备始终无法让他放下最后的那道关卡,在蓦然选择逃避问题后,他失望之余,终于决定关上那条透着光的缝,斩断自己自己心中本就不该滋生的情绪。 “将军,”老军医年龄大了,走路颤颤巍巍的,儿子在一旁小心翼翼的扶着他,早些年从战场上下来就没再上去过,一心呆在家里享受天伦,若不是他派人过去特意请,恐怕都不会来。 “这位姑娘的病,”老军医痛心摇头,“老朽救不了啊。” 慕沉强撑的身形轻微一晃,唇开开合合,强行逼迫自己发出声音来,“为何?” “姑娘现在呈面色苍白,大汗淋漓,四肢厥逆,气息微弱,典型的亡阳之证,加之姑娘素体亏虚,毒邪深入脏腑,如何救?救不了啊。”老军医有些颓然,看见病人活着,却无法可救,只能眼睁睁地等着病人的死亡,对于一个大夫来说,实在是太过无力苍白。 "救不了?"慕沉怔怔地重复念道,眼睛没忘了眨,他仿佛停止了思考,并不能立刻理解这话的意思。 "姑娘的病情呈危象,大抵撑不了多久了。"老军医直叹气,"也怪老朽医术不佳,活了一辈子,行医半辈子有余,却还是治不了。" 治不了吗?慕沉头痛欲裂,他艰难地迈动自己站得太久僵硬的腿,刚抬腿时差点一脚摔出去。 "将军!"一旁的侍从发出惊呼,连忙扶住了他。 什么都入不了他的耳朵了,他只想进屋去看看她,明明前几日两人还一起赏灯喝茶,这三天却天翻地覆。 "慕沉。" "我没有害过你吧。" 他为什么那时候不回头?为什么?明明她在他身后,语气恳切,他为什么不回头看一看她?或许他回头了,就不会等人发现了,通知他了,才知道,蓦然出事了。 她接近他的目的,真的重要吗? 救不了了,他一边身形不太稳的连走带跑的进了房间,一边想着,这到底是什么呢? 蓦然静静的睡在床上,侍女正在给她清理脸部,侍女见他来躬身行了个礼,识趣的退了出去,被水沾湿的小脸显得更是轮廓突出,在他手掌的映衬之下,更是娇小,伸手轻轻摸上去,甚至能摸到她的骨头。 瘦了。 慕沉此刻记起来,他第一次在桃花林里见她时,脸上还稍微有点肉,丰盈而不胖不瘦,整个人看上去赏心悦目,在她跟随他出了桃花林,风餐露宿,食无定时,可能还跟着他担惊受怕,到了定军城,还被笙歌记恨,到后来,病人多得她忙得天天脚不沾地,时至今日…… 她终于躺在床上,不会对他笑了,也不会讲话了。 她要死了。 蓦然要离开他了。 那个问题真的很重要吗?慕沉深深呼出一口气,眼睛有些发酸,心中大恸,颤抖的手握住她的手腕,她的手心手背冰冷,白色指甲有些紫暗,他一把她的手腕抬起来,薄丝的纱衣就滑了下去。 明明手心虽冰冷,但依然柔和,可是手腕处却有些硬硬而咯手的触感,这感觉,很像是……伤疤。 慕沉睁大眼睛,将她的衣袖向上一拉,她多日隐藏在衣服之下的伤口就这样暴露,有些已经结了痂,看上去甚至恐怖。即使是他在身在战场这么多年,也没见过一个人的手臂上有这么多伤。 怎么会? 慕沉慌张的大脑里有几瞬抓不住任何信息,慕沉明明记得慕七向来是个使用美色杀人的刺客,身上没有任何武功,这么伤是哪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