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刚才裁缝来问……"侍从跪趴在地,不敢看他的眼睛,"蓦然姑娘的嫁衣还做吗?" 猝不及防,出了这档子事,负责做嫁衣的裁缝胆战心惊,这嫁衣还做不?匆匆忙忙赶过来,可慕沉又哪里是他个小裁缝想见就能见的,只得委托了慕沉的侍从,来委婉地问个意思。 慕沉坐在书桌后沉默许久,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着桌面,明明室内搁着冰,或许是太冷了,又或许是周围气氛太过压抑,侍从在这沉默里竟然汗湿了背。 "继续做吧。" 侍从终于听到慕沉的声音松了口气,应道:"是。" "就按原来定的规格做,不变。" "是。" 侍从暗暗心惊,定的标准可是正妃级别,原来还能理解,现在蓦然都进地牢了,还按原先标准做,这可就看不懂了。 滴答……滴答 有水混着连日的闷热空气一滴一滴从墙壁的缝里渗出来,跌落到地上,偶尔还能将灰扑扑的尘埃卷起来,又飘忽忽的落下。 “哈~”此刻正是深夜子时,人最容易困顿的时刻,守牢的赵大刚打了个哈欠,立刻被一同处事的张宝狠狠从背后拍了一巴掌。 “清醒点,”他警告这人,“这可是牢房,出不得差错。” “张哥,这么晚了哪还有人来,我们在这守了好几天也没见到个活物,而且……”赵大四处环顾一圈,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一股毛毛的感觉在心底蔓延,“这种鬼地方,谁会来啊。” "瞧瞧最后的那个牢房,"张宝努嘴,"你还敢说鬼地方三个字?" 尽头的那个牢房从外表看来和周围的牢房别无二致,冰冷的铁柱交错成一面铁墙,旁边的小门比对待重型犯人还要严肃认真,足足上了三把锁。 再向里一看,就画风一转,和周围的迥然不同。 在一团黑暗里独独这里点了明亮的蜡烛,地牢里湿气重,这个牢房铺了厚厚的地毯,室内仅有的一张桌子也从简陋的薄薄一层木板换成了雕花黄梨木,桌上搁着各色的应季水果,还摆着几盘精致点心。 地牢温度比地上低得太多,明明正是暑气袭人的炙热季节,这里却有点让人起鸡皮疙瘩,床上铺着厚厚的棉絮,白花花的,垫得老高,坐上去软乎乎的,至于被子,则直接是把将军备用的棉被拿了过来,全定军城最好的配置。 蓦然正一只腿盘在另一支腿上,脊背挺直,双手放于膝盖上,双眼合上,正是在静静打坐。 "听说她不是要和将军成亲了吗?"赵大悄压低声音,单手微捂着嘴,两人说悄悄话,"怎么沦落到地牢了?" "你且看着,"张宝呵呵笑,"这牢里都这待遇,出去还不得……" "地牢是军事基地,"慕沉身穿一身黑色便服,他右手提溜着一个食盒,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们一眼:"得好好守。" 两人悚然一惊,身体较脑袋先做出了反应,一个矮身跪在地上,面色发白,"将军,我们不该妄议将军,请将军责罚。" "若有下次,玩忽职守,当做军法处置。" 说完慕沉就径直向前走去,蓦然被关进地牢三天了,慕沉这才是第一次来,他最近在书房内心神不宁,他左右犹豫心躁,最后终于无奈地承认。 是因为蓦然,蓦然带给他的影响是实在是有点大。 他走到尽头,张大立刻上来替他打开了牢门,慕沉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两人立刻就退开去了。 蓦然从慕沉出声就意识到他来了,这地牢实在是安静,稍微有点声响立刻被放大,连刚才狱卒两人说的悄悄话她都听了一耳朵。 她看着慕沉,他冷着一张脸,从门那边迈进来,轻轻将食盒放在桌上,坐下来并不开口。 蓦然这辈子经历颇多,也未住过如此怪异的牢房,说是牢房,布置的和她在府内卧房又差不多,每次她睁开眼,都恍惚以为自己还在慕府内。 但她确实是在牢房,她亲耳听到在那个刺客叫出原身名字来,慕沉的脸上并无多大震惊,他沉着冷静地让人把刺客带下去,然后下了命令。 "来人,将慕七关入地牢。" 语气平稳,没有一丝波动。 可他偏偏又让人搬来了桌子棉被蜡烛,和她在府中的用度并无二致。 看不懂这个男主。 "慕七。" "嗯。"他唤原身的名字,蓦然反射性的应了一句。 "你……为什么是慕七呢?"他的语气少见的带上了几分困惑,这问题本来就挺莫名其妙,原身是慕七,是改不了的事实,为什么这么问? 慕七的名声分外不好,如果只是一个普通细作,顶多称一句下贱,而慕七,行中刺客里私底下给她起了个低俗不堪的外号,叫“女/支女”。原因也很简单,因为她杀人方式极简,使的就是美人计,做的是专门勾引人的行当。 等等,蓦然突然发觉,慕沉在意的,难道就是这个……在乎慕七杀人偏要勾引,她是从古代活到现代的老人了,自然明白古代男人的脑袋里对女人的行事作风问题很是在意? “你……”慕沉站起来揭开食盒,慢慢踱步到床旁,“还喜欢慕泽?” 蓦然发散的思维瞬间停止,慕泽?怎么扯到慕泽? 蓦然从脑袋的旮旯缝里把原身喜欢慕泽的事给翻了出来,忽然反应过来,慕沉哪里是在意女人贞洁问题,根本就是吃醋了。 “我不喜欢他。” 蓦然摇头,原身已然死亡,她不喜欢也没必要再按原身道路走。 周围的气氛好似放松些许,刚才似乎接近凝滞的空气也重新流动起来,慕沉拿起一块白色的小点心,递到她身前。 “张嘴。” 蓦然被慕沉这反常行为惊得呆呆地把点心给吞进了嘴里,却忘记了咬动,然而慕沉的下一个问题又接踵而至。 “你到我身边来,有什么目的?” 蓦然再怎么惊讶也不会把系统的秘密说出去,她缓缓地转开了眼,回避了这个问题。 周围的温度冷了下来。 慕沉才有些化融的脸色又冷了下来,他把点心盘搁在旁边,问了第三个问题。 “是慕泽派你来杀我?” “并没有。” 慕泽快速反问,“那你的目的是什么?”问题又回到了原点。 长长的沉默后慕沉终于失了耐性,深深叹了一口气后最后看了她一眼,果断转身。 “叮,男主无情值有升高风险,请宿主及时采取措施阻止。” “慕沉!” 蓦然追在他出牢房前急急唤住他,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慕沉站在门边,没回头。 “我没有害过你吧。” “更没有想要杀你。” 慕沉听完停了几秒恢复了正常的速度,蓦然看着他远行的背影愈来愈小,突然一股巨大的疼痛从她的大脑爆炸开来,逐渐散到四肢百骸。 蓦然再无力支撑自己的姿势,跌落在床上,肌肉抽搐,疼痛让她的心脏骤然收紧,再后来她喉间一甜,一口血喷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