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的正月二十八,风和日丽,正值日过午头。在这个小小的山村有一声嘹亮清脆的婴儿啼哭“哇…哇…哇”地惊醒了这个沉寂已久的沙窝窝,奶奶喜出望外吼道:“生了,生了,长蛋的……!”第一时间把这个好消息报告给了站在门外等候的爷爷。
这个“长蛋的”便是大伯。
爷爷盼孙心切,一个人在门外踱来踱去,手里捏着一个旱烟袋,“吧嗒,吧嗒”地抽着老旱烟。听到奶奶这一声嘶喊,放心地在鞋帮上磕磕旱烟锅,起身看他的那群牛去了。他按捺不住期盼已久的喜悦,手背转一路走一路哼,哼着哼着就哼出了一首他最拿手的好戏:
“一条扁担软溜溜,担上黄米我下苏州呀么呼儿嘿,苏州爱我的软黄米呀,我爱苏州的大闺女呀么呼儿嘿”。
见是生下传家接代的根苗,一家人都很开心。
奶奶跑前拾后,打里照外,伺候着月子里的母亲。
那时正值早春二月,乍暖还寒。一天,阴云密布,死气沉沉,天空洋洋洒洒飘着几朵雪花。屋里的炉灶不快,直往家里冒烟。
奶奶怕呛着大伯这个宝贝,拖着一双小脚独自爬到自家那个茅庵房子的屋顶去捅烟囱。
屋顶是个拱棚形状,泥抹房顶,加之覆盖了一层薄薄的雪花,如一个溜冰场。奶奶好不容易爬上去,一不小心“滋溜溜”地滑落到了地面。
好在那时的茅庵房子不高,但这一跤也跌得不轻,奶奶的一只脚崴了,脚踝错位,脚跟朝前。她呲牙咧嘴,咬紧牙关喘着长气,未吭一声趴着挪回了那个小屋,焦急地等待着爷爷的归来。
那双可怜的小脚拖累了她一辈子,这回更是雪上加霜,一下子红肿得像个起了面的馒头。
爷爷放牛回来,奶奶二话没说伸出那只被崴了的脚:“快、快,给我拧过来”。爷爷用作浑身力气,“咔嚓”,奶奶的脚恢复了原位。
大伯十二岁那年爷爷去世。爷爷去世时留下三女两男五个孩子。大伯是长子,一个十二岁的娃娃与母亲相依为命,在支撑着这个支离破碎的家。
当时家里穷得锅底朝天,锅里没一颗米,孩子们饿得面黄肌瘦,皮包骨头。
每到揭不开锅的时候,奶奶便出去剜野菜或山上挖红薯。
大伯每次瞧见都很难过,没办法就把他两个弟弟叫来,让其跟着一起去挖野菜和红薯。
拿回家,奶奶洗干净切好放锅里加水煮一锅子就这样喂养着五个孩子。
(5)
提起那段岁月,大伯总是长吁短叹。
大伯十九岁那年。寡妇老妈四处托人提亲,可是好一点的人家谁也不愿意把女儿嫁给一个这样的清贫家庭,最后还是奶奶亲自出马,跑到村外另一个寡妇家商量。
两个寡妇同病相怜,都觉得门当户对,一家为儿,一家为女,也就痛快地答应了这门亲事。
成婚的那一年,家里穷得要什么沒什么。眼看十冬腊月,婚期在即,全家人穿得还是棉袄棉裤改装的那身单衣。
那时大伯也开始做点工,看着全家老小衣衫破烂,他只得厚着脸皮,向掌柜张口借了几块钱,跑回神木城买了两匹白粗布,拿回家用草灰煮一煮,算是染了色,每人做了一件衣服。
穷人结婚,也没举行什么仪式,借了几斗谷子当聘礼就把伯母接过来,就这样简单地把婚事办了。
然后伯母在家跟奶奶操持家务,大伯四处寻工做,到婚后第二年才去山上砍了三棵树,做了一个简单的木板床,才有了大伯和伯母的婚床。
再后来伯母在婚后一年半生下了一个儿子,又一年后,生下一个女。看着日子有了一点想头,然而村里还里却要大伯去当兵。
大伯后来还参加了抗美援朝,虽然受了伤,便只得转业回家,后来的后来就又回到了这个山村。
有一次,大伯在回家的半道上被一小股土匪逮着,一个大眼窝的家伙端着一杆枪,逼着大伯问道:
“你是赵家什么人?”
大伯说“邻居。”
那个家伙继续追问:“何掌柜在哪儿?”
大伯回答:“在家了吧。”
那个家伙眼一楞,眼珠子就像两颗玻璃球:“在家?”冲着大伯屁股钉了一枪托子,问道:“在家还用问你?你知道他藏哪儿了?”。
大伯才意识到掌柜肯定是跑脱了,至于跑到什么地方,他确实不知道。
大伯脾气暴躁,口气有点生硬回答道:“我们只是邻居,掌柜藏哪我不知道!”
一句话惹怒了众村霸,一个当家模样的人过来说:“今天遇上刺儿头了,把这个愣球带回去,给点颜色看看。”
众匪徒如一群饿狼扑上来,把大伯一绳子绑住,一个住户人家的家里,宅院就是一个烂土房子,周围比较平坦,面前一条大川,房子被一片竹笈林包围。
这是这一小股抢头的临时驻地,几个匪徒把大伯五花大绑吊在房梁上,派了两个打手用水蘸麻绳抽打大伯,问“何掌柜藏哪里你不知道,你是何家的邻居,又是何家的伙计,何家的粮食,何家的银钱在哪里你该知道吧?”
大伯对何家的金银珠宝藏哪里确实不知道,就只得沉默不再说话任村霸们如何诈呼。
村霸们实在没办法,就把绳子砍断,把大伯丢在那竹林宅院里,就离开了。
大伯只得背着墙壁慢慢爬起来,因为双手被绑着好久才站起来。
沿着山路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又是晚上,找不到一个人来帮他解开绳索。
直到看见一住户才用脚踢了别人家的门,说清状况后那家男人才帮大伯解开绳索,然而大伯又向他家讨了一杯水喝。
那家人也是好心人,见大伯要走还拿了一个红薯给大伯。大伯连声说:谢谢,有眼泪星子在眼眶涌出来。
(6)
后来,大伯家的日子慢慢地好了起来。
彻了几间大土房。土房前挖了一个池塘,有了自家的几块菜地,也喂好些鸡,猪圈里还有一头母猪和几头猪仔。
大伯说:“看我们生产队的大队干部都忙成了狗,生产队的社员们一天到晚争工分,有自留地有饭吃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只是手上却总没几个零花钱呢?全家的银行是个鸡屁股与自家喂养的猪,老乡亲们吃饱了饭又想着需要有些余钱。”
大伯也说:“早些年我家每人分了十五斤小麦,再加上为孩子生满月代了一回客。剩下的麦子只够给小孩子喝点面条了。”别人喝了口酒也跟着说说:“国家支援农村喂猪,让每家养猪交任务猪。允许生产队留下一猪饮料地。我们不动集体队里的集体地,让社员们把荒地分成成猪饲料地,每家分上二分地,种什么怎么种,我们不用管,收成是自家的,这样也许没有那么多的饥荒。”
大伯可能喝醉了,讲话是东一句西一句,前后都不贯通,一下前一下后,只要是大脑里存在的记忆,他都想把它说出来。
于是听得我们稀里糊涂,有时候也搞不清他说的究竟是他的事还是别人的事。
有人吃口花生米问他:“这三只鸡是社会主义的,怎么四只就不是社会主义的了呢?我不明白这是什么道理。”
还有人搔着头皮干笑着:“反正是上面是这样要求的,多了要犯错误哩。割尾巴哩。生产小队可以弄点事业来分红。就如生产大队的专业队榨油作坊一样。”
大伯深思了会,抽了口烟,也就是七分钱的红灯笼牌香烟,悠悠地吐了个眼圈试探地问:“我们木工组用工余时间在晚上扎些生产队用的耙子,悄悄地卖给生产队里,行吗?”继绅神秘地看着继林继品,二人点头。继绅沉吟:而尽:“你悄悄地来弄,我们不要声张。等到賺钱后我们来喝酒。就这样好了。”三人听着只点头。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那么快,斜月西沉,鸡半夜打鸣,巷子深处的狗吠形吠声地叫了一两声。酒喝了两瓶,众人皆有醉意而我独醒。妈妈却有些困倦,倚西风灯光摇曳着。妈妈说:“酒喝足了不?我给你们下碗面吗?”众人酒意阑珊,纷纷告辞回家休息。
不过,大伯确实是去过抗美援朝的,也是得过勋章的,村里大大小小的人都知道,因为大伯只要喝醉了或者跟陌生人聊天总会说这一件事。
后来村上搞规划,需要提一些人为干部,大伯又四处游说:硬是因为抗美援朝这件事当了村官。
高兴之余摆了几桌,招待了村上所有的人,大伯说不为别的,就为了这份自已心中的荣誉感,我必须为党为民做一切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