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有无法抉择的事就由更上一级的教政大人,监学大人做决定。”程泽裕用手比了个更高的位置。
“那要是有人顶替舞弊会怎么样啊?”程睿好奇的伸长脖子。
“如果有各级官员敢科举舞弊,一经查实可不是流放之罪,是这个。”程泽裕用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大家都缩了下脖子,唯有元双撅着小嘴不屑,“天高皇帝远的,要是那些教谕、教导跟县令、府令混在了一处,上下串通还有谁知道?”
“说的好!”程泽裕赞了一声,“你们听说过御史台吗?”
程玉举手说听大嫂给讲过,程泽裕点点头,“御史台下面还有个衙门叫监察院,会不定期的派出院内官员去各地监察官员们是否有贪污枉法、营私舞弊的现象,他们是可以写奏折直接由御史台呈给皇上的。”
元真听明白了,这是三套系统,互相合作互相监督的。可是如果真的这么严格那个什么齐癞子怎么能在魏县作恶多端好几年呢?还没问出口,这话被元双给问了。
程泽裕有点尴尬的摸了摸鼻子,“齐癞子在魏县横行霸道,但是外表上看县令大人并没有贪污受贿之嫌。而且每次有人来巡察时齐癞子都会老实一段时间,没有苦主上告,巡察之人不易发现问题也是其中之一吧!”
“那这还是不妥,苦主被齐癞子扯了县令的大旗给吓住了不敢声张,可是巡察之人要有暗自查访之心才好。”程玉绷着小脸不认可的摇头。
程泽裕闻言点赞,“这话说的对,不能因为百姓不言声就不深入调查。”
“我看啊,就应该有个通道是可以让老百姓们选出来的代表直接递折子给皇帝的。这些代表们的日常生活更贴近百姓,更知道自己地界的风俗习惯,也更愿意为百姓们发声。”元真的一席话让几个人都表示赞同,也让程泽裕陷入了沉思。
终于是等到了放榜那一日,全家人都收拾整齐站在门口翘首以盼。终于到了快晌午时,南北大路上跑来了两匹马上面坐着两位身穿浅青色衙役服的官差。
进了村那位身材高大的衙役跳下马几步跨到程泽裕面前就抱起了他,“程兄弟,哥哥我亲自来给你报喜了。”
大黑脸、大嗓门,快比上张飞了。这黑脸汉子看上去也近三十岁了,居然跟十四岁的三叔论起了兄弟,元真差点没笑喷。
被黑脸大汉放下的程泽裕忙向他介绍了站在一旁的程老爹,大汉忙拉了拉衣角行了个晚辈礼,身后的那个年轻衙役也跟着行了礼,程老爹忙扶起了两人连说不敢当。
一行人走到了大门口站定,黑脸汉子从年轻衙役提着的袋子里掏出了份文书示意村民们安静,他清了清嗓子就念了起来。
元真听了半天也就是说了程泽裕的姓氏、名字、出生年龄、身高、祖上三代名录、家中排行、家庭地址什么的,最后是程泽裕中了今年县试的第一名云云。
黑脸大汉念完了把文书递给了程老爹,程泽裕伸大拇指夸,“秦大哥这字是没白学啊,读的很不错。”大汉不好意思的嘿嘿笑。那边程泽武忙请衙役们进院子里喝口热茶歇歇脚,宋氏给端上了二盘子点心。
程泽裕给黑脸大汉端了碗茶,问怎么是他来给自己报喜?又问考试那几日怎么没见他在考场维持秩序?
黑脸大汉看了眼围着的村邻嘿嘿笑了一声,“县衙里没人,我就被叫回来了。本来不想回来的,可是我家你嫂子觉得我都在家白吃白喝几年了嫌弃我,就把我轰出来了,也只能领了差事干活赚钱了。考试那几日我有别的事就没去考场,梁成兄弟带着人在那边也做的很好。”
围观的人都被黑脸大汉毫不掩饰的惧内言论给逗笑了,只有程泽裕不太相信,但是人多也没有在追问他,又问县试的头三名都是谁?
黑脸大汉喝了口茶夸赞,“你们安平镇今年露大脸了,县试的前十名占了一半的名额,连教导大人都夸了好几声呢。”
程泽裕看了眼人后期待的郭氏,“那等下哥哥们要去哪家报喜啊?”
黑脸大汉往嘴里塞了块点心嚼了两口咽下,“早上放榜时胡先生也去看了,说这人和你家还是姻亲关系呢。就是安平镇上郭记铺子的小子,今儿你们也算是双喜临门了。”
大家一听忙恭喜郭氏,刘氏拿包了红纸的一封钱塞给了黑脸大汉,大汉也没推辞,道了声谢把红封给了年轻的衙役让他回去给兄弟们分了。接着就拉着程老爹和程泽裕去了堂屋压低了声音说了会话就要告辞。程老爹忙说留他们用午饭,黑脸大汉说后面还有好几家没去报喜呢,怕时间来不及,以后有机会再来坐坐,程老爹也就不多留了,拿了包点心给了年轻衙役让路上吃,带着程泽裕和几位长辈送了衙役们上了东大路才回来。
刘氏正在跟村邻陪不是,说只是县试过了,家里就不摆酒招待亲邻了,就这各家也都送了些吃食来,宋氏和郭氏一一的感谢后收下了又拿了准备好的点心给各家回礼。
元真没有和哥哥姐姐去送回礼而是挤到了程泽裕面前小声问,“刚才那个黑脸大叔跟你和爷爷说了什么?”
程泽裕早就不把元真当小孩子看了,抬头看院子里的人都散去了,脸上的笑也消失了,“秦班头说前几日齐癞子手下的一个喽啰在府衙的大牢里挨不住打嚷了几句话出来,新上任的通判大人觉得可能跟这几年合庆府丢了不少妇人孩子有关,正在顺藤摸瓜呢。”
“那这和我们家,和三叔你有什么关系?”元真有点摸不清头脑。
“有关系,关系还很大。南村的程鹏爹和小芹爹大概都是案犯之一,若是真的恐怕会影响我的声誉,毕竟我们跟南村是同宗同族的。”程泽裕的声音很是颓废。
居然拐卖妇女儿童,元真吃惊的瞪大了眼睛看着三叔。
程泽裕蹲下来,头痛的抚着额头,“买卖人口朝廷是有严苛的律法规定的,严禁不法之徒强抢偷盗平民为奴,如有违反一律问斩,如有知情不报者重则流放,轻则牢狱之灾。”
这可是实施族刑连坐制的时代,宗族之间讲究个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即使你什么都没做,什么都不知道,可是若有族人犯了大案你也会被牵连的,严重的整族人被砍头、抄家、流放、为奴为婢,轻点的几代人不允许参加科举入朝为官,就是好点的姻缘都没你的份,被欺辱了都没地方告状。
想到这些元真用微微发抖的声音急切地问,“那怎么办?我们就坐以待毙?给那可恶的人贩子做垫背的?”
程泽裕长长的叹了口气,“我暂时也没想到什么好办法,没有站得住脚的理由是不能随便出族的,否则会被别人耻笑的,这是几辈子的大事。”
是的,村子里的各家几乎都是逃荒或者避乱来到此地落户生根的,没有宗族说的过去。他们老程家可是从南村搬到北村来的,逢年过节时男丁都是要回南村的祠堂祭祖的。因为村子是杂姓又都没有宗族,村民们一直都很低调,生怕跟其他村子的外姓人起冲突被欺压,这么多年也幸亏有为人正直的郭里长照顾才没什么人找茬为难,几次与南村的纠纷说到底也只是程家自己的事,村邻们跟过去只是添个人气让程氏的族老们顾忌点名声。
等到家里来贺喜的人都散去了,刘氏让程泽武和郭氏带着元月去镇子上给亲家贺喜。程老爹的脸上一片愁容,拢着手坐在堂屋里小声的把秦班头的话告诉了刘氏和宋氏。
拐卖妇人和孩子是丧了良心更是砍头的大罪,有这样丢脸的族人定会影响小儿子的前途,自己家却又没有办法出族撇清,刘氏想到这恨得牙痒痒,闷着声狠狠的骂了两句。
读过书的宋氏在村户人眼里是难得的女秀才,又是父母双亡后在程家长大的,和公婆的感情也非同一般,可这么大的事她不得不慎重,只能安慰公公婆婆船到桥头自然直,家里一直积德行善会有好报的。
到了下午程泽武一家子回来了,还带回了不少的吃食,俩口子听了刘氏的话也吓了个够呛,晚饭也只有程睿和元月还吃的挺香,元双转着漆黑的大眼睛在大人们的脸上扫来扫去,又用眼神询问元真知不知道大人们怎么了?元真做了个等会告诉你的眼色,低头吃起了饭。
不管将来如何眼下的日子要过,这都二月的下旬了,家里都要忙起来了。程泽裕跟程老爹和村民们开始翻土施肥准备种大葱,元真不能出面只能仗着人小天天跟着程泽裕身后晃悠,不时的提点一下。刘氏则带着宋氏和郭氏种些要吃的蔬菜、瓜果,程玉带着程睿和元双每日里出去割草放羊。
又过了些时日葱苗都移植到了挖好的葱田里,元真看着根本就没多少的基肥叹了口气,回家的路上指着山上树林里厚厚的落叶告诉程泽裕可以把这些弄回家沤肥,光靠家附近扫的树叶沤肥是不够的,但是山上的落叶不能一次清理完,要把最上层的留下,预防夏天的时候下大雨水土流失,以后可以每年秋季落叶前把上一年落的已经腐烂的叶子弄回来。
程泽裕听了连连说可行,又想起家门口那边的树林里的落叶可以现在就清理了,那儿不是山地不怕下大雨时水土流失。
第二天,村里只要不去腐皮作坊上工的都被组织去树林里清理腐烂的落叶了。元真本没看得起那个不算大的树林,结果连清了三天才把那个树林子清理完,虽然大人小孩累的够呛,可是看着那一车车拉回去的腐叶是真高兴啊,有沤肥的原料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