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柒从小便是大家眼中的开心果,同龄孩子中人缘也是最好的,根本没有莫名其妙受过别人的冷落或是白眼。 左晟的态度让她不爽极了。 但是我们岑小八朋友多,没了邻居家的小哥哥,还有楼下的二壮,隔壁楼的春花姐姐。 所以两人莫名冷战的一周时间里,岑小八非常有骨气,连下楼的时候,都吃力的迈着小短腿,跑到离自己家比较远的西边楼梯,为了就是不想从左晟家门口路过。 左婆婆看着自家外孙一天比一天皱的紧的眉头也很是发愁,“乖乖啊,咱这漂亮的脸蛋,饱满的脑瓜门可别现在就布满抬头纹啊。” 左晟置之不理,每天吃了饭,就定定的在书房窗口站上一个小时,然后一言不发,走回自己的卧室安静的做作业。 自家外孙左婆婆当然了解,隔壁岑家的小姑娘都很久没到自己家里来了,而且从书房窗口看下去,大院里的游戏场一览无余,左婆婆有天趁着左晟不注意,装作找书的样子从书房看了一眼,岑家小娃娃正在楼下和其他孩子玩老鹰捉小鸡玩的开心呢。 左晟性格孤僻冷清,和同龄人根本玩不到一起去,来临城快半年了,愣是一个朋友都没交到,这对小孩子的心理发育也不好啊。 岑妈也发现了岑柒的不对劲,每天虽然还是照常疯玩,但是回家好像总是不太开心,大眼睛里偶尔还带着些难过,再不复以前神采飞扬的孩子王的模样。 左婆婆和岑妈私下里碰了个面,情况一讲就八九不离十了,两人便合计了个法子。 这天的下午仍旧是风和日丽。 岑柒照例和二壮堆了城堡,玩了滑梯,回到家时却发现自家的大门紧闭,她握起小拳头敲了很久,没人应门。 “妈妈平常外出都会留门的。”岑柒失望的咬咬手指,想想自己还有哪可以去。 春花姐姐的妈妈太凶了,像极了格林童话里的坏女巫,她平常看见了都会迅速跑远,现在才不会自投罗网。 而二壮家,二壮妈妈每次见了她都要狠狠的□□一顿她的小脸,还是算了。 干脆就坐在家门口等妈妈回来吧。 岑柒歪着小脑袋,好不容易想出一个最合适的法子,她便端端正正的坐在自家门口,上蹿下跳一下午岑柒也有些累了,靠着门板便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没过多久,左晟便背着小书包上了楼。 他刚进大院门口时,飞快的悄悄的用余光扫了扫游戏场,没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不免有些失望,上了楼才发现她孤零零的坐在自家门口睡着了。 左晟犹豫着要不要把她叫醒,到自己家呆一会,但是首先打破僵局对于一个六岁快七岁的傲娇少年来说,很难。 左晟手里紧紧握住一串钥匙,阻止钥匙碰撞发出的声音,又踮起脚尖轻手轻脚的走到岑柒面前。 她双手抱膝,下巴放在曲起的膝盖上,一点一点的。浓密的睫毛像是小扇子般铺在脸上,白嫩嫩的小脸仿佛掐的出水来,凑得近了,左晟能闻到她身上浓浓的奶香味。 但是她拿着二壮的糖纸炫耀的神色又出现在他脑海。 左晟咬咬牙,没摇醒她,重新走到自家门前,拧开门锁。 左婆婆也不在家,左晟狐疑的看了看安静的客厅,餐桌上放着一张纸条,“乖乖,排骨在厨房的锅里炖着,我和外公有事先出去一趟,你先吃饭。” 左晟走到厨房,果然溢满排骨香。 聪明的少年脑袋一转,便想到一个好方法。他从客厅搬了个椅子,站在上面有些吃力的把乘着满满排骨的闷罐拿下来,端着走到家门口。 岑小八对于食物的嗅觉尤为敏感,她平日里最爱吃的便是左婆婆做得粉蒸排骨,没想到在梦里也能闻到这味道。 她迷茫的睁开双眼,左晟挺直腰杆,端正平稳的拿着锅边,正站在二楼走廊的栏杆旁向下望风景。 岑柒一股脑从地上坐起来,咽了咽口水,迈着小碎步走到左晟旁边,偷瞄了一眼锅里的食物,果然是粉蒸排骨! 左晟目不转睛的一直看着下面,但是注意力都放在岑柒这边。 可能是她吞咽口水的声音太大了。 两人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左晟想了想,岑小八还叫他一声哥哥,自己也不能太小气了不是?他转过身子,两人年龄相差三岁,个子也差了一截。 左晟低头看向她,先开口,语气不冷不热,“看什么?” 岑柒好久没和他说话,有些怕怕的,睁着大眼睛看了一眼左晟,又看了一眼粉蒸排骨,咬咬牙,小声说道,“哥哥,我爸爸妈妈都没在家,我,我进不去了。” 听着她略带委屈的撒娇,左晟的嘴角微勾,“那你先到我家吃饭吧。” 少年仍旧平稳的端着锅,一步一步走的极为骄傲,听到身后跟上的脚步声,这几天被这小没良心惹得气总算是消了下去。 日子就这样平稳的划过,这种小摩擦也只出现了一次,岑小八从此以后再也不敢要院子里其他小孩给的棒棒糖,而左晟的零花钱也都用在了五颜六色的糖块身上。 2001年的夏天,是岑小八最高兴也最难过的日子。 岑柒以全幼儿园倒数第十名的成绩毕业,正式荣升成为小学生。 岑妈拿着刚从小学取回来的新校服,岑柒高兴的像是小猴一般上蹿下跳,她立刻拆开封袋,对着卧室的小镜子,自己艰难的穿上,左看看又看看,满意的不得了,就等着三年级的左晟放学,给他一个大惊喜。 三年级的左晟同学,个子是全班最高的,学习是全班最好的,长相是全校最帅的,也是整个小学最受人瞩目的,有个叫程什么的小跟班,总是到左家来找左晟玩,见到岑柒便给岑柒讲小学里发生的那些事,岑柒便对小学期望的不得了。 其实最期望的还是能和左晟一起上放学。 却没想到,她眼巴巴的从下午三点等到晚上七点,还是没看到左晟回来。 她终于按耐不住,去左家问左婆婆。不知为什么,左婆婆的脸上仿佛凝满了浓重的悲伤,平日里满脸笑意也不见踪影,告诉岑柒左晟被他爷爷接到京城去了,不过应该会回来。 岑柒愣住了,京城对于小小的她而言,只是在图画课本上见过罢了,有宏伟的□□,壮丽的长城,应该很大很大吧,岑柒心想。 既然左婆婆说左晟会回来,就一定会的。 她等呀等,等到自己上了小学,左晟还是没有回来过;等呀等,等到岑爸创业赚了钱买了更大的房子要从大院里搬走的时候,左晟还是没有回来过。 搬家的那天,大院里的左邻右舍都来祝贺,岑柒曾经的那些小伙伴纷纷给她送了礼物,满眼带着不舍,左婆婆爱怜的看着她,她抱抱左婆婆,小声问道,“婆婆,哥哥还会回来吗?” 婆婆摸了摸她的头,给了她否定的答案。 那时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岑柒,第一次偷偷的摸起眼泪,尝到被抛弃的滋味。 告别过后,便是离别。 岑爸叫了一辆大卡车,把还算新的家具都装到车子上,岑柒把小伙伴的礼物也一个个罗列摆好,岑妈最后向她确认,还有没有什么东西没带着了。 岑柒坚定的摇摇头,把装着左晟送她的所有糖果包装纸的小铁盒,放在了老房子未拿走的书桌抽屉深处。 既然左晟能一声不吭的离开,她也可以。 ---- 当岑柒被周茶从床上摇醒时,她眼睛仿佛还有些酸。 她迷茫的搓了搓乱糟糟的头发,梦里的这一切仿佛都不属于自己的记忆,蒙上了一层密密的网,梦里的所有人都是隐隐绰绰的轮廓,没有真实的影像。 她自小便没心没肺,自从离开大院,交了新的朋友,就很少很少再想起隔壁家的小哥哥,这样的梦一次也没做过。 她甚至怀疑,那时候根本没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 只是草莓味的东西,她都不喜欢了。 “还发什么呆啊,要迟到了。”周茶打开岑柒的衣柜,给她拿了一套衣服,一股脑的仍在她床上。 “啊。”岑柒傻呆呆的抱着那堆衣服,愣愣出声。 “今天是毕业典礼啊,岑小八你在想些什么?” 周茶对着镜子画好最后一笔眼线,走到她床边锤了锤她的脑袋。 啊。 岑柒的意识这才回笼。 她把手机从枕头下抽出来,才发现原来已经九点了。毕业典礼九点半便开始,昨天年级导员还在群里叮咛嘱咐加威胁恐吓,要是谁在毕业典礼未准时出现,便扣着毕业证一个月。 在岑小八的求职之路上,毕业证实在是太重要了,她立刻迅速的把衣服穿上,一头扎进了寝室的浴室里。 终于在距离九点半还要五分钟的时候,两人跑到学校礼堂门口。 校长院长什么的都在门口握手寒暄,周茶观察了一下地形,付西西已经给她们占好座位,现在只要从侧门溜进去就好。 岑柒只匆匆的看了那些大人物一眼,就傻掉了。 她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睛,里面除了一群油腻的地中海中年大叔,还站着两个人,不就是她那天在停车场撞得劳斯莱斯的主人吗? 岑柒瑟瑟发抖的跟着周茶溜进会场,坐到位置上仍旧心神不宁。 她就知道,给简历是个错误! 这不,债主都直接找到学校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