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蹲了下来,与她目光平视,把纸杯凑到她面前,软声细语:“已经咬三十分了,棉球吐出来,口水和血都别吐,吞下去,那是血凝块,能帮你止血的。”
离开了京都,离开了母亲,她只一门心思的钻进书里,或许对于陈意欢来说拿到文凭自力更生,能够不靠接济的生活已经是知足。
可没有人来告诉她这些常识性的东西,一个人摸爬滚打的摸索,她就是一张干净的白纸,任何人按下去都会留下痕迹。
此刻的警惕与不安才是真实的,没有人告诉她该怎么做,可奇怪的,她下意识以为。
金念真不会害她!
顺从的吐了棉球,血和唾液交缠很难下咽,他又递过去另一个纸杯,里面盛着清水。
平心而论,他对陈意欢很好。
还轻轻为她勾走挂在了唇边的发丝,微凉指尖碰着她宛若凝脂的脸颊,陈意欢内心怦然乱跳。
这是什么知觉!
他眸间不见半点颜色,像沉霭霭的砚台研磨而出染着冷水,层层荡开了,蔓延浸透,如水墨画。
没什么真情实感,生冷但却是本来的目光。
只有让她想起额角已经痊愈的伤口,那炙热撕裂的痛,摸一摸疤痕,才能稍微令她清醒些。
她到底是在妄想些什么?陈意欢也不明白。
两人走的近了,许多人看得到,都说金少爷和陈意欢关系真好。
黄婉婷却不敢再发什么疯,陆瑰说已经好好收拾过她一顿,陈意欢却没从黄婉婷脸上看出什么痕迹。
不明白她的‘收拾’是什么个法子,可黄婉婷更怕金念真,是从内心深处而来的恐惧。
见了面都会躲着走,完全没有一点曾经爱恋的影子。
能够让黄婉婷这么惧怕,陈意欢深觉金念真的手段高明。
他只凭轻描淡写的两句话,让黄婉婷砸破她的头,如是四两拨千斤,再让黄婉婷的名声臭了。
再不敢在人面前乱舞,真懂得掌控人心,永远都胜券在握。
管家稍微能放心他俩慢慢的散步回去,远远开车跟在后面,树荫葱郁,斑驳的光晕撒在新修的柏油路上,星星点点。
有些事根本不用说开,不是不愿只是聪明人看破不说破,只是金念真聪明的非比寻常,他就是要说出来:“刘绮山喜欢你,你应该知道。”
陈意欢面红耳赤,藏有情愫的不是她,可终究也是当事人之一,别开头:“你说这个是要做什么?”
始终觉得金念真话里有话,带着玩味,这人总是恶趣。
他要把这么私密的事提到面上来说,陈意欢想起刘绮山那么清风明月的一个人,顿时羞愧,不愿意和金念真搭话。
不应该把旁人的心事说的这么透明!那时生出的些绮丽的想法,顿时消失殆尽,不愿去和他同流合污。
金念真看的出陈意欢对谁都没那种旖旎的心思,她光明磊落,就是装着弱讨些生活。
也是这一点注定了,她会比平壤的任何一人都站的高看的远。
“你觉得他为何喜欢你?”他与刘绮山相处不比谁多,陈意欢不愿意回答他的问题也不在意,自问自答可一针见血,“他对你的了解比我还差些,大约是觉得你和他都没了母亲,同病相怜无意识的想要接近你吧。”
感情总是从一方想要靠近时,就默默生出来的,小苗至参天大树,渺小角落至占满心房。
陈意欢忽然想,那金念真靠近自己想的会是什么呢?
她并不天真,甚至是狡猾,不坦言明说,洞察内心。
真心里或许都掺着一半假,脚步一顿,陈意欢面无人色,对啊……她又有什么资格去说金念真呢?
金念真想,若是陈意欢留在平壤,刘绮山何尝不是个好的归宿,可很快又摇摇头,她不会就待在这么个小地方的。
在心里为刘绮山画了个叉,她应该多去见见世面,瞧见了,就会注意到更好的人。
强扭的瓜不甜,陈意欢又不喜欢刘绮山。
他这是在怕什么?
金念真失笑,扭头才发现她落在了后面:“干嘛呢?”
陈意欢才慢吞吞的跟了上来,不知不觉走在他身侧已成了种习惯。
只是日子不容她松懈,多半是和金念真沾边了就准没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