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去陆瑰那儿住后再没有和刘绮山同路走过,陈意欢同他俨然成了两个方向,再没有别的理由同行,他心底空落落的。
最近她常去老洋楼吃饭,村长发现他这期间独来独往的,饭桌上点醒:“怎么不见你和金念真来往了?”
刘绮山掀起眼皮,清俊别致的面上,布满茫然,炒青菜里漏网之鱼的小石子落在齿间,被他用力一合。
似乎裂开了一条细细锋利的缝隙,可疼了。
他知道金念真在往陈意欢靠拢,金念真比他更懂得办法,作为旁观人明白那是在温水煮青蛙,偏偏刘绮山做不了什么。
显得他懦弱无能。
他父亲帮他看了下,大牙确实裂了个小口:“你吃个菜这么大力做什么!得去张医生那儿看看了。”
刘绮山感觉那儿在隐隐作痛,兴许也是蛀牙了。平壤附近有个小村,那儿的牙科小诊所技术不错,附近的人都排着队去。
庄稼人是体虚劳累也要下地干活的,可牙痛的时候却干不了活儿。
张医生的院子很好辨认,白墙灰漆,高耸瘦条的银杏树拔地而起,惠风和畅。
树下安了一排公园长椅,银杏的药味夹杂,坐着排队等候的人,多的时候还要排到门口去了。
亭亭玉立坐着一个身影,浓密及腰黑发像,消薄的肩头也像,抬腕都很像陈意欢。
她忽然的回眸看见刘绮山,似有燕尾划过湖面,涟漪波动,冽滟满盈。
只是左颊微肿,像只娇俏的小松鼠。
风轻云净,夏有凉风冬有雪,捎带起陈意欢乌润披肩的发,和某人旖旎的心,刘绮山脚步停了,好像疼痛都被缓住。
牙疼不是病,可疼起来真要命!陈意欢最近也深有感触。
她十六岁的年纪才生了第一颗智齿,在吃蛋糕的时候,带着凉酸的痛楚涌上来,舌尖小心试探后槽牙已经冒出了个智齿。
徐妈用手电给她看了:“哎哟,这智齿生的有些歪了,应该去找医生拔了才行,不然会挤着旁边的牙齿,更痛咯!”
她有些退却,曾听黄婉婷说过拔牙真是痛死个人了,用针管在你嘴的肉里戳来戳去,然后就再用老虎钳子那样的东西硬生生翘起来。
破了个血窟窿眼,不停的往外冒着腥血,据说炎症的毒就在那血里。
听着后槽牙不免凉丝丝的,金念真看在眼里,心神一动:“前几年我那边出了个事。”
所有人都看向他:“有个孕妇生产前大牙生了炎症,可怕对孩子有影响,迟迟没有去看病,一日比一日严重了起来,牙龈肿的老高。”
陈意欢仿佛看见了那个慈爱的妇人,母亲可真伟大,若是她肯定是忍不住疼,脸上有了淡淡的笑。
“可不知道怎么了,本来十月怀胎应当是顺利生产的,却在手术台上一尸两命。”金念真笑的没什么生气,看在她眼里只觉得阴森,“医生检查后才发现,原是她齿中的炎症已经顺着血管流向心脉,生产更是废心废血,就这样一命呜呼了。”
陈意欢小脸瞬间变得煞白,徐妈也想起这事,那是个富贵人家的小媳妇,闹的挺大的,那户人家不信是一个牙齿的炎症就能要了人的命。
一口推脱是医院救治不当,就拿牙疼来挡枪,最后还上了新闻,专家出来说话了,严重的牙病也是会要人命的。
原是小病,可一拖再拖就酿成了悲剧,那户人家只有一捧黄土永相隔,认了命了。
金念真的话吓得她赶快应了,下午就要去诊所拔牙。
他轻轻的笑了,很温柔。
吓一吓就乖了。
村长给张医生打过招呼了,今天下午诊所的人少,陈意欢刚刚结束,他正消毒过治牙椅子,打开窗户:“绮山,赶快进来吧,现在没人。”
陈意欢已经拔了牙,陆瑰没兴趣去看拔牙,不够意思的溜了。
路上金念真给她解释,那针管是麻醉剂,打了拔牙就是没知觉的,最多只是麻酥酥。
等她躺在椅子上的时候,药效上来确实麻的厉害,可看见医生拿出的‘老虎钳子’,背后还是出了冷汗。
金念真隐约听见她含糊的声音:“唔,唔……唔!”在外面笑弯了腰。
拔了牙,就会留个洞,过几天肉就会长的封闭起来,张医生给她塞了个大棉花球,不然要血流不止。
坐在凉椅上缓缓神,等麻药的劲儿过去了,果然很疼!
嘴里塞着棉花,说话会吃疼,刘绮山看了看她,以为她只一个人,正要往前去,金念真拿着两个纸杯从里面出来。
正好张医生叫他,抿着唇与陈意欢挥手作别,匆匆擦身而过,依稀听见金念真温润的声音:“血吞下去……”
刘绮山的心像被打了麻药,椅子上明晃晃的灯照的他听不清张医生的话:“这是有道缝儿……补一补就行了,来漱口……”
陈意欢狐疑的看着他,拔牙的血听说可是有毒的,可惜她不能说话,只有用目光瞪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