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重鸳的热闹,他也敢看。萧黎此人,着实够无聊。 适时,又几名壮汉一人搬了个箱子过来,打开之后里面放的全是黄白之物,数目不小。 “你们,你们……”红妈妈看到自己的家底都被包了出来,被气的上气不接下气,疯了一般朝重鸳这面扑来,“我跟你们拼了。” 重鸳没动,眼角处却暼到萧黎动了动手指头,红妈妈脚步猛地顿在了原地,怎么动也动弹不得,便连张口说话,也发不出任何的声响。 哎哟,萧黎这事做的,倒挺合她心意。 重鸳清了清嗓子:“这里有些银子,楼里的姑娘若是留下,便留下,若不想留下,便拿了这里的银子,各自还家罢。” 话音落后,姑娘们一拥而上,不过因着箱子前有她幻出的壮汉守着,也不敢哄抢,于是等着壮汉挨个给她们发,秩序甚是不错。 重鸳满意的点头,从一开始她便感觉到,始终有目光在追随着她。她起身,顺着那目光走到两步开外的一个小丫头面前,小丫头十四五岁的年纪,面相青涩。 “翠儿。” “姑娘怎知我的名字?” 她怎么能不知呢? 重鸳笑了笑:“是你家姑娘托我,让我带你离开。” 她许了诺,自然要亲自兑现。 “我家姑娘……”翠儿喃喃自语,“难怪,难怪我这两日总是能梦到姑娘说,会带我离开,竟是真的。” “你去多取些银两,回家罢,”顿了顿,重鸳默了一瞬,”若不想回家,你便往南走,在一条靠河的村子买个宅子,种些瓜果。待过两年年纪大些,会有男子娶你,与你结一世良缘。” “真的?” 重鸳笑的高深:“缘分天定,翠儿姑娘只需顺其自然便好。” ** 从醉花楼出来,重鸳只觉身心舒畅。只是,偏生有人非要在这时出现,来给她添堵。 小道士就站在前面街头拐角处,见她出来赶忙迎了上来。 重鸳偏头看萧黎:“师父,你夫人找上门来了。” “莫要胡说。” 小道士拿一双委屈的眸子瞅着重鸳,重鸳头发发麻,无奈道:“师父你先回罢,我得同这小道士好好说道说道。” “好。”萧黎应声,“我在阁里等你。” ** 重鸳带着小道士出了丰州城。城外林木茂盛,芳草夹道,悠然又僻静。 “你是仲冥姐姐是不是?”小道士斜插一步,走到她面前,双手一抬将青璃剑捧在掌心递过来,“姐姐将剑交给我时说,这剑认主,姐姐是它的第一个主人,我是第二个。除了你我以外,无人能碰它。” “若我不是呢?” “若不是……”小道士看了看手中的剑,“若不是,姐姐与仲冥姐姐也定有渊源,不知可否将这把剑带回,告知仲冥姐姐,如今我已能自己保护自己了。” 重鸳抬起手,但却没有去接剑,而是绕过了它摸了摸小道士的发髻,慰然一笑:“小姜离,三万年不见,你已长得这般大了。” 个子高出她一头,虽然身子有些瘦弱,但已是不死之身,容貌定格在十七八岁的年纪,想来她后来离开后,他没少放心思在修行上。 “你……”听她承认,姜离先是一愣,继而眼眶红了起来,“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姜离上前一把抱住了她,开心的不得了:“为何姐姐变了容貌,换了名字,又为何不与姜离相认呢?” 这个嘛…… 重鸳尴尬的推开他:“这才是我真正的容貌,重鸳是我的名字,至于为什么不与你相认,”她回忆了一下,“我是受了伤,所以忘了一些事。” “受了伤?”姜离记得,自己初遇到重鸳时,她便是伤重的模样,可后来她已经养好,又传了他剑术,难道是……“后来姐姐又遇到了伤你的恶人?” 有一些零散的画面在脑海中闪过,重鸳不确定的开口:“约莫是罢。” 姜离瞧她还同以前一样心大,低叹了一声:“而今姜离术法已经不弱,从此便跟在姐姐身侧,保护姐姐。” 这可不行!她既然想起了一些事情,自然是要追查到底的,当年是谁伤了她,她也是要千百倍讨回来的。但带着姜离,行动不方便不说,还可能让他置身于危险之中,所以他还是自己历练去比较稳妥。 “姜离,你瞧姐姐一个女子,走到哪里都带着你多有不便,所以……” “姐姐是怕那位仙人误会?” 呃?重鸳反应了一下,他说的是萧黎。 “我同他没关系。” “那便不妨事,”姜离上前一步,“姐姐,我自小就希望自己能快点变得强大起来,再不让姐姐受伤,不让姐姐受委屈,我要照顾姐姐永生永世。” 咳,这话说的,怎地同跟她表白没啥区别。 “那个,姜离啊……”重鸳想了想,索性把心一横,“我方才没同你说实话,我其实喜欢那个仙人,想跟着他,你说你要是总在我的左右,怕是容易让他误会。” 姜离眸中有伤感一闪而过,他勉强的勾了勾唇角:“我就知道……那仙人不会误会的,他是喜欢姐姐的。” 嗯?听他的话,重鸳心上一跳。 “为何?你知道什么?” “虚境中我……公主同他成亲那夜,我见他亲手折了自己的一根手指,化出了一个红色荷包,后来他便去了醉花楼,” 姜离回忆着,“都说十指连心,他是怕自己不能常陪在姐姐身边,但又怕姐姐出事,所以才这样做的。那时他法力似乎并未完全恢复,血流了一地,脸色惨白惨白的,但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重鸳下意识的摸了一下胸口,那个荷包就被她放在那里,此刻竟像是着了火一般,灼烧着她的心口。难怪萧黎说带着它能够护她平安。 若她有危险,萧黎便能感应到,然后过来救她。 “虚境之中,你又为何会同意他娶我?” 姜离顿时有些愤愤:“他将我同陪嫁的奴婢都给绑了,关在一间屋子内,我自是不能阻拦他,”顿了顿,他看她,小心翼翼的,“姐姐,虚境之中我不是故意的,我是……” “我明白,身不由己罢了,”重鸳叹息一声,“你尚且还需一些历练,才能飞升成仙,青璃剑你便带着,我既送给了你,它便是你的佩剑。” 姜离点头,犹豫了一下终是道:“姜离会一直等着姐姐,若那仙人敢对姐姐不好,我……” 重鸳一笑:“放心,他不敢。” ** 重鸳没回解冤阁,而是直接上了九重天。 数万年不曾来,九重天上倒没甚变化,依旧仙气氤氲,一派祥和。她没在别处多做逗留,直朝着天雷台而去。 天雷台旁,站着一个人,青衫翻飞,背影挺拔。 是数万年不曾见过的故人。 她上前一步,随意的抱拳当做行礼:“神尊。” 帝皊听到她的声音,脚步偏转回过身来,幽深晦暗的眸子看着她,不怒自威的模样。 “许久不见了。” 是啊,重鸳抬脚走近,站在她身侧:“我这般懒的人,你也不是不晓得,没事才不愿意到处晃荡。” “不愿晃荡,倒愿意改凡人命数。” 哎哟,她不就改了个凡人的命数,给他那让他操心操肺的小司命添了些麻烦,不至于这样罢,好歹当年他俩也是并肩作战过。 “我那是没事闲的,”重鸳边说,边往台上走,“自这天雷台设立到如今,我还从没站上来过,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今日倒能试上一试。” 她在台上站定,身子往后一靠,等了半晌也没个小仙来搭理她,于是她催促:“神尊,执刑的小仙呢?” 帝皊抬头看她:“你的刑罚早已有人替你领了,下来罢。” 啥?她没听错罢?刑罚还有人替领,那人脑袋被驴踢了? 重鸳刚想笑上两声,可声音却在喉间猛地呛住了,她飞身下台:“是萧黎替我领的?” 除了他,她想不到其他人。 帝皊抿着唇没说话。 重鸳心上顿时五味杂陈,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他这是何必,这事本就是她一意孤行要做的,何需他来替她领罚? “萧黎,”重鸳有些僵硬的开口,“萧黎究竟是谁?” 萧黎与帝皊相识,否则他设解冤阁时,帝皊不会为他出面。而萧黎的身份也并不简单,否则这九重天不是说上就上,帝皊也不会为了他,下了一直避居的三十三重天。 “他的身份,你无需探究,你二人之事我虽不想管,”帝皊顿了顿,“但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三万年之期将至,还是速回幽冥司罢。” 帝皊这般说,似是不希望她与萧黎有什么瓜葛。 “你是觉得,他会是我这三万年的劫数?” “不,”帝皊摇头,“我是望你不要愈陷愈深。萧黎不是此间人,终有一天是要离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