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溪本打算把整个西道巷过一遍手,可热情推销儿子的胡寡妇实在让她头大,没柰何顾明溪落荒而逃到另一条街寻访。工作自然辛苦顾明溪却干劲十足,一家家就是闲聊唠嗑寻找潜在客户。 牙人佣金很可观,一个月租上两三套房子就够顾明溪花销,要是能卖一套就崇阳府这行情,最少到手七八两银子。当然正因为一笔生意银钱可观,所以牙人之间明争暗斗很厉害。 也许是因为这里的牙人很少这种操作,顾明溪今天又找到两家要出租的宅子,心满意足回到通胜行。 “啧啧,咱们顾牙人可真是大忙人啊。”汪源坐在桌后手里抱着一个小小铜手炉,似嘲讽又似调侃迎接顾明溪。 顾明溪弯弯嘴角做出笑脸,心里十分鄙视汪源,看到没这才叫笑脸,麻烦你笑的时候别光扯皮。 “黄先生好,汪先生好”顾明溪表情谦虚里带点明快。这是新人比较讨喜的表情,姑奶奶做一个给你们,顾明溪心里小人皮笑肉不笑。 “顾牙人这就不对了,明明是汪某先打招呼,怎么顾牙人反倒把老黄放在前边。”汪源先出声不满。 黄东来带搭不理的嗯了一声,心里有些别扭。论起来前两日死柳胡同那一单,他做的是有点过分,一则是欺生,二则是汪源嘲讽,三则整个崇阳府牙行就通胜行有个女牙人,让人心里不舒服,他就想把顾明溪逼退。 没想到这姑娘竟然如此顽强,自己去街面上找房子不说,再见面还是客气有礼把他当前辈待,这套路倒让黄东来拉不开脸不好应付。 不知道为什么,顾明溪特别恶心汪源这一款油腻腻中年男人,她笑的礼貌话却是软钉子:“黄先生是通胜行元老,年龄又长当然要先问候黄先生,汪先生觉得不对?” 这边眼看暗里对上,陈玉笑嘻嘻出来打圆场:“明姐回来了今天咋样?” 这一回顾明溪换上真心笑容:“陈玉去拿册子,我接了两个出租委托。” “好嘞~”陈玉也是真心为顾明溪高兴,手脚麻利到最里边的柜子里拿出册子。 黄东来略向后,瞟了一眼顾明溪桌子那边,然后没表情的收回眼光。 陈玉一边研墨一边打趣:“明姐,你到底好好上过学没,字丑成这样你们先生竟也能忍。” 上过学没?呵呵,你明姐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做过的卷子垒起来比你个子高,真正的学富五车才高八斗,懂? 顾明溪心里没怼完,汪源摇着袖子过来低头看顾明溪记录的宅子:“哎,德胜胡同这院宅子我有客人,怎么样顾牙人合作一回。” 顾明溪漾起真诚的笑脸:“好啊”看,这就是牙人,上一刻斗的乌鸡眼儿似得,下一刻就是合作关系。 “汪先生是前辈,这一单生意我只等收佣金。”顾明溪笑眯眯。 合作归合作,能掐一下也绝不手软。显然汪源也明白这其中道理,被顾明溪掐这一下却无可奈何,只能笑:“咱们顾牙人能成为崇阳府唯一的女牙人,果然非比寻常。”汪源也不肯干吃亏,直接捧杀。 Mmp,姑奶奶看到你那张脸就想踢好吗。 就这样两个互相掐的牙人开始合作。不得不说汪源在业务上还是十分靠谱的,客人面前,收起那张总是假笑嘲讽调侃的脸,彬彬有礼一副斯文样,舌灿莲花很快搞定这一单。 从德胜胡同出来,汪源又摆出让顾明溪想要回旋踢的脸:“这一单生意是汪某帮顾牙人介绍的客人,顾牙人赚下银子,是不是该请汪某吃顿饭。” 吃你妹啊吃!你没赚吗,整天挤兑姑奶奶有意思? 顾明溪皮笑肉不笑:“这点小钱能入汪先生法眼?等我哪天也一单赚三四百银子,遇仙楼摆一桌请你。”说完顾明溪扬长而去。 不管怎样两天赚下二两半,还有西道巷周家宅子等出租,顾明溪下班时心情十分美好。花了五十多文买了一条草鱼,遇到吹糖人的还给合儿买了一个圆嘟嘟小肥猪,一路哼着只有自己明白的调子回家。 回到家,一直留意的小媳妇先怯生生迎出来:“姐姐,柴禾买好了,是高粱杆总共一百文,堆在你屋后的房檐下。” 顾明溪习惯性向自己屋子看去,却见自己房檐下竖着两捆芦苇。这应该是顾婶儿家的,原本答应好的,顾明溪也不在意,只是想起这里看不到屋后,回头对小媳妇说:“麻烦珠儿妹妹了,等我放下东西再去后边看。” 余珠儿小脸一红期期艾艾:“是珠儿不懂事打扰姐姐了。” 艾玛,这小媳妇忒内向娇弱,看得人好想抱在怀里……艾玛,又要弯了,溜了溜了。 厨房里顾明溪烧火做饭,合儿站在旁边,手脸白白的捧着小肥猪一下一下添。顾明溪有些奇怪,为什么他爹老不在就留一个小孩在家? “合儿,你爹是干什么的?” “钉掌的”合儿现在胆子大一点,一双美丽大大眼睛瞄向明溪。 “钉掌的?”啥玩意儿。 “就是去集市上给牲口钉铁掌的。” 哦~~~顾明溪恍然大悟,这个她知道。常说在敌人铁蹄的践踏下,那个铁蹄是指代也是真的,古时候骑军比步兵厉害,而那些马都钉着铁掌防止磨损。 不过这也很奇怪,难道钉掌必须天黑才能干?压下心里疑惑,顾明溪带着合儿吃完晚饭,去屋后烧炕。顾明溪跟合儿一大一小蹲在炕洞前琢磨,烧炕很简单应该和烧锅一个道理,就是点着塞进去,然后……木哈哈哈,顾明溪想象自己是烙饼在炕上自动翻面。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塞进去的高粱杆不好好着火不说,还冒出浓浓的烟,呛得一大一小两个人眼泪汪汪。 “咳咳,姨姨,你放的高粱杆太多了。”合儿一边揉眼睛一边咳嗽,却不肯离开顾明溪。 顾明溪一把抱起合儿往前边跑,这地方熏的呆不住人。 跑到前边却遇到冯爷爷领着孙子过来:“顾小娘子这是怎么了,着火了?” 冯爷爷大约五十多岁佝偻背花白头发,身上是岁月磨砺的风霜。他们老两口带着孙子住在顾明溪隔壁,很低调,平常几乎见不到动静。 “烧炕呢……”这就尴尬了,顾明溪咧嘴笑,全然不知她脸上好几块灰迹。 “哦……我给你看看去。”老人家了悟点头领着孙子往后去。 “麻烦冯家爷爷了。”顾明溪抱着合儿跟到后边。 冯老头屏住呼吸,忍着浓烟拿着木棍戳了几下:“小娘子这是没掏去年陈灰,高粱杆又塞太多。” “哦……”这个不懂…… “再说你现在烧炕有点晚,要日落前烧晚上刚好热透。还有不能一直明火烧,会烧着炕席褥子,也不能闷的太死,火灭了后半夜凉。” ……这么多技术要点吗?呵呵呵果然想的太简单。 老人戳了几下,炕洞里升起火焰:“今儿晚了明火多烧一会儿,赶明儿姑娘把炕洞掏一掏。” “我白天没时间……”顾明溪有些气馁。 老人家慈蔼的很:“那也没什么,明天让栓子帮你掏。” 栓子就是一直沉默的男孩十二三岁,每天跟着他爷爷走街串巷给人弹棉花,顾明溪还没听过这男孩儿说话。 “那怎么好意”顾明溪连忙说道,她没有要麻烦别人的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能住一个院里就是缘分。老头子看小娘子每日回来挺晚,不如以后就让栓子帮你烧炕,姑娘提前把被子盖到炕上就行。” 真要那样太不好意思了,顾明溪看老人家身上的补丁粗衣,心里一动:“冯爷爷,你看这样行不,栓子帮我烧炕,我每月给他一百文做谢礼如何。” 冯老头咧开花白胡子笑道:“一点点事情,那里用得上谢礼。” “冯爷爷不要谢礼,明溪怎么好厚着脸皮天天让栓子辛苦?你就当帮我好了我实在没法早回来。” 冯老头脸色为难,他看的出来眼前是个好姑娘,再者一个院里,论钱多不好看。 顾明溪见老人家神色不乐意,琢磨了一下:“每天辛苦的是栓子,这事得栓子拿主意。”说完顾明溪转向一直沉默在后边打下手的小少年:“栓子明姐每月一百文,请你帮我烧炕如何?” 少年乌黑的眼睛在夜里里默默看向顾明溪,半晌答应:“我愿意。” “哎,你这孩子。”冯老头责备的看向栓子,栓子倔强不肯低头:“一百文够买十斤好面。” 顾明溪听的心酸,抱起合儿悄悄离开,让这对祖孙自己说话。 顾明溪在屋里点起油灯,摸摸热乎乎的被窝十分满意,果然热炕有无限诱惑。就在她准备脱衣睡觉的时候,屋门响起‘叩叩’声。 “顾姑娘在没?在下赵三甲,合儿之父特来拜谢。” 这么晚,顾明溪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