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集比顾明溪逛过的历史街道热闹随意许多,一大片不规则土广场,随意长者些杨柳,榆树、槐树,东一家西一家或者草顶,或者瓦顶的茶肆商铺。卖的东西真让人大开眼界,好多东西顾明溪都没见过。 比如一木桶水里边泡着一团团,一把把半透明绳状物,顾明溪探头探脑看了半天也不知道是什么。还有各种顾明溪叫不上名字的东西,也有耍把戏的。 顾明溪听到别处一圈人爆发出‘好’‘好’‘好’的喝彩声,挎紧自己的包袱挤进去,看了一眼……我滴妈耶……顾明溪迅速退出来。 那是啥玩意儿,一个男人手上提溜一个小骷髅玩提线木偶?我勒个花叉,顾明溪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骷髅,为这当年她都没报医学院。那玩意儿有啥好看的,真搞不明白这些古人,难道是精神文明太贫乏所以寻求感官刺激? “包子,刚出锅的肉包子,两文钱一个,三文钱三个~~”悠长响亮的叫声,夹杂着扑鼻的香气。顾明溪吸吸鼻子,没钱的日子最苦逼。 “甑糕,热甑糕~~”这个是甜腻腻的糯米香。 “石榴,酸甜汁儿多大石榴~”顾明溪顺着叫卖声瞄了一眼,哪里大了?没有化肥没有农药,明明就红中夹着黄的小果子。虚假广告,差评。 顾明溪会说她很想尝尝,没公害污染的酸甜石榴吗?傲娇的表示:不存在。 “汤饼~热乎乎的汤饼~~”知道是啥玩意儿不?伸长脖子瞄了一眼的顾明溪告诉你,就是汤面片儿。 揉揉肚子顾明溪找了一棵树靠着休息,咬一口凉凉的馒头,仔细咀嚼果然和硫磺熏出来的不一样,甜丝丝能尝出麦子的香味。一个馒头半葫芦水,在没有收入前顾明溪很节俭,剩下那个依旧揣在怀里。 什么馒头揣怀里不卫生,木哈哈哈,那咋办?不说顾明溪包袱不能打开见光,就算能见光,要把吃的和运动鞋放一块?顾明溪表示那个太重口接受不了。 日升中天草市越来越热闹,顾明溪已经很自然的混在人群中。听人家叽叽喳喳讨价还价,在一旁假装感兴趣,从对话里认识这个世界。 看来想要活下去一点也不难,顾明溪骄傲的表示,再给她三天时间就能模仿这里人发音,外院学生那必须是杠杠滴! “让开!让开!金龙卫公干要从这里经过!”一个高大的嗓门从市集外传来,人群闻声像是潮水般向两边分开。 顾明溪本来就在路边,她刚弄清楚那木桶里泡的什么——牛筋。而且他们泡在水里不是当吃的卖,是当工具卖。据顾明溪听来的对话,农人买回去用来绑木叉。当时顾明溪还在心里吐槽:木叉,要是木吒是不是还有哪吒? 当然吐槽不是最主要的,顾明溪心里最惋惜的是酸辣牛筋多好吃,她还流口水来着。可是这些现在都被人群里散发出的兴奋所代替。 有少女眼含灼灼之光面带桃红,兴奋之情溢于言表:“金龙卫!” 金龙卫咋了?咱能不能别说一半留一半。顾明溪把包袱往胳膊肘那儿挪挪,收回胳膊捂在怀里免得被人挤散。她心里bb:金龙卫很了不起吗?现代人表示只听过明朝锦衣卫,唐朝千牛卫,这个宋朝的金龙卫根本没听过好吗。 “金龙卫出动从京城到湖阳这么远,看来是有大事。”这是顾明溪身边的老者语气感叹,旁边卖家摇头接话:“可不,从梁州到湖阳两千多里路呢。” 等等、等等,听得津津有味的顾明溪忽然发觉不对,北宋的都城不是开封吗?南宋是临安……顾明溪顾不上别人,连忙回忆自己贫瘠的历史记忆。梁州没印象啊,明清肯定不是,元大都在哪来着?不对,不会是元…… 顾明溪额头渗出点点汗珠,这儿到底是哪里? ‘咣’‘咣’‘咣’响亮的锣声由远而近,周围人像是被提起脖颈的鸭子,一起掂着脚往声音来出看。顾明溪不想自己与众不同只能掐断思绪,也照着样子垫脚伸脖子张望。 一面艳红色镶着三道边的旗帜,上边一个大大的‘辛’字。前边是六个黑衣红边的衙役鸣锣开道,后边一色绿色锦衣绣袍,骑马挎刀侍卫,顾明溪觉得和电视上锦衣卫的飞鱼服有些像。 “快看是辛字部!”翘首以待的少女越发激动,似乎马上要见到自己的心上人。 有一个少年郎不爽:“辛字部最机密,但凡他们出来必然是有大事,你们不关心朝廷大事就想着看……” 被说的少女也不爽了,冲天一个白眼回头怼少年郎:“吃啥饭操啥心,身在乡野好好种田织布是本分,总比你只一张嘴强。” 怼的好,姐姐,给你点赞。顾明溪默默抱好包袱,还在扮演矜持略带哀婉的落魄大小姐,人设不能崩,这个很重要,哈、哈。 几句话功夫金龙卫越来越近,顾明溪算是明白那些少女是咋回事了,这是按仪仗兵挑出来的吧?个个宽肩细腰剑眉星目麦色肌肤……妈妈耶。顾明溪吸溜了一下口水,好帅,好想扑倒,她心里的小人激动的蹦跶、蹦跶、蹦跶。此时见了美色的顾明溪,完全忘了刚才紧张惶恐。 这还真不能怪她,身为一个颜狗面对一个美色,也许还能拼死抵抗,可是两排呢?顾明溪表示自己已经阵亡,有事请烧纸。 金龙卫后边是两辆木笼囚车,里边压着一对二十五六,身穿普通布衣的青年男女。走到人群稠密处,那女子忽然挤出眼泪哭诉:“我和相公来湖阳府留县投奔舅舅,我们是莱州人士有户籍有路引,我们在留县住了三年,忽然天降这些金龙卫,硬要说我们是安国奸细。” 女子越说越悲愤:“可怜我们明明是宁国百姓,就被这群金龙卫污蔑成安国奸细。”那女子面带被冤枉的激愤环顾四周“各位叔伯姐妹,今日是我人在家中祸从天降,焉知明日不是轮到诸位。金龙卫一手遮天草菅人命,可怜我们这般百姓连个伸冤的地方都没有!” 街道两边的人群兴奋之情下去,露出些犹豫之色。顾明溪心里撇嘴,果然古代有权的都能一手遮天,小老百姓就可怜了。 囚车边的一个金龙卫嘲讽笑笑,调转马头对囚车里的女子轻蔑开口……顾明溪首先注意到的不是他说了什么,而是他的口音!妈妈耶,略有点口音的普通话,哈哈哈顾明溪给自己找了一个籍贯:京城梁州人士。 “为了逮住你们这对耗子,爷爷派人在留县守你们八个月,派人千里奔驰在莱州你们说的地方查了三个月,根本查无此人。再说户籍路引,真以为你们安国的造假术能瞒天过海?” 真是奸细啊!人群恍惚。 那个金龙卫继续嘲讽:“如今死到临头,还要挑拨我宁国百姓,你当我们宁人都是傻的?”顾明溪眼看百姓们激动起来,甚至一个大妈气愤到拿鸡蛋丢囚车里的女子:“安国狗阴诈小人,背信弃义不得好死!” 大妈的话仿佛一个开关,街两边的人纷纷动起来,什么东西都往囚车上丢。顾明溪眼睁睁看着,号称酸甜多汁儿的石榴在女子额头炸开,红色的液体和蛋清蛋黄都糊在女子脸上头发上。甚至还有路边吃汤饼的客人,回身将大半碗汤饼往女子头上泼去。 那汤饼泼到女子头上还冒着热气,顾明溪看的心缩成一团,好烫!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众怒’是什么样的,这些人完全没有刚才祥和闲适的样子,简直像一窝被戳的马蜂窝。甚至有一个老奶奶挤开人群走到囚车边,踮起脚一口浓痰吐到女囚脸上:“杂种,还我儿命来!” “杂种!安国狗都是无耻的杂种!”人群越发激昂,各种杂物下雨似得落在囚犯身上,女囚被激怒嘶吼:“你们宁国人才是阴鸷无耻,背信弃义害我大宁百姓,我爹就是被你们这帮小杂种害得!!!” 人群疯了潮水般挤到囚车前,拿棍子戳拿剪刀扎拿手掐,甚至有灵活的爬到囚车上,撕扯安人头发脸皮耳朵,那两个囚犯发出凄厉的诅咒声。 顾明溪怕了真的怕了,穿越来的时候她还能稳住,可是这会怕的心里直哆嗦。如果不是长上台表演,这会儿她可能都无法维持自己表情。她不清楚那些金龙卫怎么安抚百姓,什么时候离开,只是像机械人一样,随着人群四散开来随意走。 等着太阳偏西有人三三两两返家的时候,顾明溪挑了向西的路,挎紧包袱继续前行。她不敢往北,那是金龙卫去的方向,既然一开始就是向西,那就继续向西。她要离穿来的地方越远越好,绝不让人发觉异样。 走出去两三里地遇到一条小河,前后无人顾明溪跳下河堤,在避人处将自己包袱打开。衣裳鞋子拿出来点着,她把最后三颗果冻捏在手里,看橘色火苗越来越旺。 顾明溪再次爬上河堤时,手里只剩一个水葫芦一块包袱皮儿,果冻不见了,胸前的曲线也没那么明显了。‘头可断血可流,bra不能丢’昨天的信誓旦旦此刻成了笑话。 死了倒没什么,可是顾明溪害怕将来有一天被关在笼子里任人侮辱,她不敢想象自己被人吐痰到脸上的景象。 满目庄稼地,完全陌生的环境。顾明溪软软蹲坐到田埂,抱着膝盖忍不住埋头哭泣。我想回家,妈妈,我想回家。 “小娘子这是遇到什么事了,坐在路边啼哭?” 顾明溪哭的不能自己时,忽然听到耳边有一个老人声音,她抬起泪痕纵横的脸,看到一老一少两个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