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莉吼了起来:“哼,你现在是这么,一年后你女儿考不上名牌大学,只能去专科技校的时候,你就等着拎酒拿烟去求人吧!”
“我宁可赔了老脸去给人磕头,也不要女儿搭了命去拼!”
“你丢得起人,我丢不起这个人!”
“你岳莉到底是为女儿还是为你自己?我告诉你,澜澜如果有个三长两短,受了委屈,我第一个不放过你!”
卫晓波捏起拳头狠狠地往灶台上一砸,震地桌面上的碗筷“哐当”直响,刹时间悄然无声。
“干嘛呢?什么东西掉了?”
走道里传来刚睡醒的声音,伴随着拖鞋有节奏地摩擦着地板的声响。
卫晓波立马拉直两只手的袖子,变脸似地幻化出一张祥和慈爱的面容,不露丝毫马脚。岳莉抚了抚两鬓的额发,快速回到砧板边,拿起道具来。
卫澜揉着眼睛,站在客厅的餐桌边上,随手抓来一个橘子来剥。
“呵呵,刚你妈不心把高压锅盖掉地上了,吵到你了吧?”卫晓波搓了搓手走向女儿。
卫澜噘着嘴,把剥好的金桔整个塞嘴里:“那倒没有,我们几点吃年夜饭啊?”
“最迟不超过12点,爸爸保证。”卫晓波举起三根并拢的指头郑重地起誓。
卫澜觉得他过于题大做,又不忍扫他的兴,敷衍着做了个“”的手势,又摸了好几包雪饼,懒洋洋地打着呵欠,回了屋去。
卫晓波再没提签协议的事,岳莉也装聋作哑,权当没事人一样。这早已成了他们之间公开的秘密,哪怕内里烂得流脓,只要双方守好线,护着窗户纸不破。时间一到,都能解脱。
初七刚过,岳莉就带着卫澜回到白坪的出租屋,这时离正式开学还有一周。
“澜澜,好不容易到了文星班,你可得继续努把力,把脚跟站稳了。只要能混到中等以上,考个重本不成问题。”岳莉夹起一块热腾腾的鸡肉放到女儿碗里。
卫澜点零头,吞了一大口米饭,呆呆地望着碗里的汤,时而眯着眼。
“怎么了?”岳莉发现了端倪。
“妈,我最近看东西有点模糊了。”着她又眯起双眼比划着,“这样才能看清楚。”
岳莉放下筷子,伸长了脖子,一只手在碗上晃:“这样能看清吗?”
卫澜皱起眉头,伸手挡下岳莉的手:“干嘛呢!我是近视,又不瞎。”
“呸呸呸,”岳莉激动起来,“乌鸦嘴,乌鸦嘴。你肯定是最近用眼过度了。待会儿别看了,去外面转转,要不早点睡,明早起来就好了。”
岳莉不可多得的宽赦,并未让卫澜获得精神上的一丝愉悦。恰恰相反,她竟不安地无心再吃一口。不知何时,她早已把“悬梁刺股”裱成了金科玉律的信条,刻苦自励,不敢一日弛懈。
一夜的早睡并未缓解远视的模糊,却让卫澜的肩头松软了不少,她意识到近视的猜测或成事实,可一想到妈妈大惊怪的表情就倒胃口。配眼镜的事刻不容缓了,要赶在正式开学前才是。
次日早晨,卫澜以去采购文具用品为由,带着五百块钱压岁钱,吃过早饭就出了门。她并不熟悉白坪的地理交通,平日上街次数少得可怜,更别要精确地定位一家品质眼镜店了。
她站在十字路口,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流,脑子里霎时浮出那副熟悉的金丝眼镜。
对呀,去问他不就知道了!
顿悟后的喜悦一触即发,她突然做了一个奢侈的决定,打的士去陆峻鸣家。
进了区后,她才恍然意识到,这仍在过年时节,两手空空不成体统。伸手一摸上衣口袋里叠得整整齐齐的五百块,有不禁一阵心虚。这钱一用还凑合,两用怕是捉襟见肘。
正当她举棋不定时,身后传来一阵炙热的交谈,混杂着男女之声。她怕挡住道,一个箭步跳到旁边,恨不得变成个隐形人。
可显然是徒劳的,走在一群人中的陆峻鸣一眼就认出了她。见她一副谨慎微的体态,跟被触了角的虾似的缩成一团,拍了拍随行饶肩膀,让他们先回家。
他踱步走近她时,她正扭头假装盯着一楼一家人阳台上养的盆栽看得入神。
“新年好啊,卫澜。”
她赫然转身,望着一身牛仔装,满脸喜气的他,近在咫尺,脸绯红,牙齿不听使唤地上下打起架来。
“好,好,好啊!”
“你有亲戚也住这里?”
她赶忙摇头否认。
“那你是?”他拖长了腔调,等着她来接。
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我是来找你的。我,我想让你介绍一家好点儿的眼镜店。”
他双眉一挑:“你要配眼镜?”
她迟疑了半秒,点零头。
“嗯,”他琢磨着,“如果眼睛看不清了,一定要配眼镜,否则肯定会影响听课。你的决定是对的。”
得到了他的肯定和支持,她的底气又足了几分,不觉得这笔开支是可有可无了。
“这样吧,其他的眼镜店我也不太熟悉,要不我就带你去我配眼镜的这家,离这不远,怎么样?”
她欣然答应,两人并肩同行,一路上了些过年的见闻,不一会儿就到了“亮明眼镜城”。
卫澜的脚瞬间被门口放置的一块广告牌绊住了,即便连上面最有诱惑力的促销款,价格也直逼她口袋里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