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峻鸣双眉猛地一蹙,上下排牙齿一合,咬住下嘴唇的一圈软组织,疼痛让他感到畅快。
“你故意这样说,是为了让我难受吗?”
“不是故意,真心话而已。”
“其实那天,我是打算阻止姚瑶胡搅蛮缠的,可是我,”
“你没有。”
“卫澜,你这样说不公平。我是一班之长,那种情况下,如果我公然站出来,所有人都会觉得我偏心,到时候。”
“你就做不成班长了,对吗?”她转过脸,眼睛黑白分明。
陆峻鸣感觉被逼到墙角,被扒得精光,被抓着游街。因为咎由自取,他活该忍气吞声。两颊僵硬的肌肉群,在斑驳的光影下尤为突出。
他长吸了口气,脸上是挣扎后的平静:“对不起。是我多事了。我本以为,你是懂我的。是我自以为是了。打扰了。”
他站起身来,瘦长的身影映在墙壁上。
正要走,桌上“啪——”地一声。
一包黑乎乎的东西妥妥降落在桌子中央。
罗御风一个转身,坐了下来。
“来都来了,买了蚕豆,一起吃吧!”
他的话是对陆峻鸣说的,伸手、取来、打开,娴熟的一串动作却半点没有抬头去招呼“客人”的意思。
翻炒、微咸、香脆的味道刹时弥漫了空气,引得黑暗中的人群纷纷扭头寻找,交头接耳,躁动起来。
陆峻鸣望了罗御风一眼,扭头就走,他的脸黑得不行。
“他找你干嘛?”罗御风抓了一把豆子扔进嘴里,“吧唧吧唧”嚼着,掩饰着他堂而皇之的发问。
卫澜取了一粒,拨开油乎乎的外壳,掰成两半:“没什么。”
“不管他小子说什么,你都别信。小白脸,说一套,做一套。”
“嗯。”
“你要相信你自己。瞧,要像肖申克一样,走自己该走的路。”
“嗯?”
“你别看肖申克现在惨得掉渣,最后他可是靠着自己的精心谋划逃出了监狱,还攒够了后半生的钱,是不是很酷?”说着他又塞了一把豆子,轻挑着眉,嬉笑着,“我看过,算喜剧。”
卫澜的嘴角弯了,心里流淌着涓涓细流,温润清凉,空气里的燥热与她无关。头顶的风扇有气无力地自转,发出“哒哒”的响声。
门外是梨花骤雨的捶门声和怒气腾腾的叫喊声,身穿灰蓝色狱服的肖申克却双手托着后脑勺,沉浸在悠扬的乐曲中,与世无争。他湖蓝色的眼珠里释放出的光芒,让卫澜如痴如醉。
一个人究竟该群居还是独处?
是否需要在乎那些旁的眼光?
又该坚持什么样的信仰走下去?
这些发自灵魂的拷问,对于一个十多岁的孩子来说,终究是想不出结果的难题。
她稀疏的人生经历,不足以让她得以理性的分析,做出无悔的决断。彷徨、迷惑的尽头依旧是感伤和刺痛,只能凭着感觉,摸石头过河。
那天夜里,他送她回家。走到楼下时,他微笑着目送她上楼。她犹豫了一秒,朝前走了两步,终究转过身来。
“你的自行车有后座吗?”
他“啊”了一声,立刻就反应过来了,连忙捣蒜似的点着头:“有,有的,有的。”
“载我一起上学吧。”夜色中,她朱唇轻启,声音温润,像贵如油的春雨,落在渴望的大地。
“啊?好啊。好。好的。”
狡黠的笑容划过脸颊,他兴奋地忘乎所以。双手插在兜里,良久理不清接下来要干什么。
她都上了楼,进了门,消失地干净彻底,他才记起什么。
“我明早来接你啊!”
昏黄的月下,他讲给自己听,也是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