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位同学,认真看清楚表上的内容,有两个地方要填。第一,选文科还是理科。选文科的在文科下面打钩,选理科的在理科下面打钩。
第二,你希望进入的班级是哪种类型?扬帆班、星星班还是普通班,扬帆班必须是品学兼优、家境贫寒才行。
大家填选的时候注意一下,星星班不需要家境贫寒,只要品学兼优即可。好了,大家抓紧时间,填好以后交给班长,等下……”
炽热的空气弥漫着张叠山略带沙哑的嗓音,疲惫却嘹亮。窗外的蝉鸣声“吱呀吱呀”个没完,像少女的心思。
骄阳的余晖从有梧桐树的那幅画里斜照进来,洒落在少年的上身,像蒙了尘,柔和地醉人。
她安安静静地坐着,远远地望着漫画情景中他忙碌的侧影。盼望要落空了,他连头都没抬一下。她的鼻腔有些酸,把头埋到领子里。
罗御风,在她身侧的他,一声不吭。
将她的期许、等待、悔恨、失望、痛苦看地一清二楚,仍旧不发一声。
他右手拽着椅腿,指甲掐进松软的木头里,周而复始。
她桌上的志愿表,他反复瞥了好几次,直至她放下笔,托人传了过去。他又等了许久,才亲自拿去交了。他要确保,她不会改,这样他才能如愿以偿。
淡黄色的木门紧锁,推不开的那种。内里窗户全部拉起了窗帘,日色一黯,光线从缝隙中泄出来。
从走廊上经过的少男少女忍俊不禁屏住呼吸,又好奇不已地放慢步子。
但那扇门若真拉开,他们一定会在一秒内跑地干干净净,留出一条安静的长走廊。
“卫澜,紧张吗?”向尧小心翼翼的声音,在厕所这样的密闭空间里显得空旷而神秘。
卫澜蹲在便盆上,双手紧抱着双膝,把头埋在中间,“嗯”了一声。
“你报了文科还是理科?”
“文。”
“扬帆还是星星?”
“……”
“啊?扬帆还是星星?”向尧不甘心地又问了一遍。
“不重要,不由自己的。”
一声巨大的“唏”声,水流遮盖了间隙中的可能。
门开了,走出来的女孩,一脸平静肃穆,眼神里揣着淡淡的哀伤。
自那件事后,她大多都是这般神色。尤其是谈到学习上的事,往日的那股劲一扫而光,干干净净。
向尧不敢再问,抿嘴一笑,挽起卫澜的胳膊向往走。
偌大的办公室里大家各自忙碌,来回走动,充溢着纸张能发出的各种声音。
黄纯躬身伏在最里面的桌子上,右手握一支笔,写个不停。她负责此次文理分科的最后一个环节——登分。
“叠山,上次跟你较劲的那个女娃子,叫什么来着。”
坐在角落里复核试卷的张叠山抬起头,眼珠子转悠转悠,好一会嘟囔了一句:“卫澜?”
“对的对的,就是卫澜。那女娃子嘴巴厉的很呢!”黄纯说起时整个下颌骨往下沉,脸拉得长长的。
“呵呵,我们纯姐又要播报最新消息了。快快快,都竖起耳朵听着。”好事的几个年轻老师起了哄。
“我刚登到她的分数,语文98、数学92、英语90、历史……”她慌忙地在一堆试卷中比对着,肯定地播报着每一个阿拉伯数字,末了长叹一声,“实在是考得很不怎么样啊!”
张叠山搁了手中的活儿,悠悠地听着以示尊重。
事实上,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留意这个名字以下的一切了,自然显得概念不足。
“我记得当初你还那么力保她,差点点得罪了王组长呢!瞧瞧,这些女学生就是这样,脑子里成天不知道想些什么,和老师对着干是把好手,真枪实弹上战场就威了。”
“山哥,纯姐替你抱不平了啊!你可得在李校那里给她记一功啊!”
“那我也赶紧补两把火,纯姐,给我找找,哪里还有需要补充的啊?”
“去去去,你们这些年轻人,不认真干事,八卦倒是比谁都上心。”
“纯姐,不是你先开聊的吗?不地道哦!”
说着又是一阵欢颜笑语,白色的A3纸依旧摩擦、婆娑着,奏着各种调子。
张叠山清了清耳朵来听这些调子,捕捉着贴近他的一切词汇。他喜欢他们叫他“山哥”,而不是“叠山”、“张老师”。
那是对他“英明”决断的无声肯定。
他因此才能坦然微笑着,仿佛走在康庄大道上。
这条路上有他亲爱的大小姐,李娉婷。
忙碌了一整天,乳黄色的门打开了,威严的面孔一张张走出来。学生们拔腿往教室里钻,惊悚地报着信“来了,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