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不好了!不好了!” 黎执敬花容失色的闯进亭萃阁。 彼时,栾四姨正焉嗒嗒躺在绣塌上,刚被剪成光头的四少爷黎昌围在母亲身边,而坐在一旁的余氏紧紧握住栾氏的手:“别怕啊,妹妹,姐姐在呢,别怕。” “娘!不好了!”黎执敬打断。 “什么事啊,火急火燎的,没个规矩!”余氏甩口。 可刚说完,她就觉得不对,她不是叫执敬和荃维在门上恭迎王大人吗,怎么跑这里来了? 猛地, 余氏站起,急问:“是王大人来了?” 执敬不停点头。 “那可不能耽搁,赶紧走!” 黎老爷死了,他们这家就没有了依托,万万不能得罪新官。 余氏站了起来,将正发颤的栾氏扔在一旁。 刚要走,她又想起什么。 “快,芸翠,你帮我看看我周身有什么毛病没?” 余氏在贴仆芸翠前转了圈。 “没问题的夫人,咱赶紧走吧。” “好!好!”慌不择乱的余氏赶着走了一步就被栾氏叫住。 栾氏可怜兮兮的望着余氏:“姐姐,我也要去吗?” “你就先否去了,去了恐吓着王大人。” “那姐姐你快去快回,我怕!” “没事的,罗大夫马上就来了啊,小韵你看着她。” “好的夫人。”栾氏的奴婢小韵回。 说罢,余氏便跟着儿子跑了。 路上,执敬说起刚刚子椿坑他的事。 “什么!这小子竟这么阴!!”余氏惊怒“他一个下贱人还指望我们供他上学,给他交学费?”余氏觉得不可思议。 明明是他损坏她家的东西,这倒好,倒打一耙。 这能奈何,她挖的坑将自己坑了进去!可怎么就这么巧,恰好让这小子撞了她的痛处! “可不是嘛,娘,刚刚当着王大人的面我自然不能把他签合约的事说出来,王大人都是懂法的,要是知道我们故意骗乡下人,我们可也得吃不了兜着走,可娘你不知道,我是有多想把这小子的嘴巴给割下来!” “割下来都是便宜他了,他的一张嘴值得了咱那么多银子吗?!”余氏急的气喘吁吁,大摆子袖都快捏烂了。 “但娘啊,没办法啊,已经说了要送子椿上学的话,等会你总不能当着王大人的面改口啊!”此时执敬妆容花的一块一块的。 余氏一转眼,见他还在摸脸上的汗,提醒道:“妆花了。” “啊,”执敬吓得浑身一颤“妆花了吗,妆花了吗,翠儿你看我是不是妆花了。”执敬急的边走边跳。 芸翠便是昨个端着法典的女仆,跟余氏模子挺像,眉眼间有股戾气。 但是对少爷,她便柔和些:“是啊,少爷,妆都花了,”小翠有点沮丧,但忽而想到“不过大少爷,芸翠今天好像带了镜子和脂粉的。” “啊,真的吗?”执敬开心问“快拿出来,给我抹抹。” 云翠从阔袖丧服里取出脂粉盒和一面镜子。 余氏见了有些不快,对着芸翠:“平时你给敬儿备着这些倒也罢了,可现在毕竟是丧期,你袖里再藏这些,要被人看见,又该说咱短了。” 从前芸翠身上都会备上脂粉,因为少爷注重颜面,时不时都会补妆,若某些时候他自个忘带,她就刚好补上。 可这时经过余氏这么一说,芸翠不知道该不该给他了。 她有些为难。 “哎呀……娘!”执敬撒娇道“你总不能叫我这样去见王大人吧。” 余氏最要脸面的,当然不能他这样出去见人,无可奈何:“给他吧,给他吧,得快点涂啊。” “好呐!”执敬高兴的取过脂粉盒和镜子,认真的边走边打扮起来。 一面快走着,余氏一面又接着方才的话道:“你娘我又不是傻子,面子上当然要装作送他去念学堂的样,等王大人一走,咱再撤回来就是了。” 执敬预感不好的回:“要是真能撤回倒是好的,但我就怕这孩子一会又使什么计策,坑了我们。” “哼!”余氏冷冷“他一个乡下人知道什么,你娘我长这么大还说不过一个孩子吗?!” “娘啊,起先我也觉着他好欺负来着,但是你想刚刚这孩子明明有机会说我们的坏话,但是他不说,倒编了一句让他有更好出路的话,足见这小子心机。” 余氏经他这么一分析,好像确实如此:“你说的也对,我也没想到这话竟然是他说的!” 执敬和余氏各自暗下心计,一会的确要多加注意了。 来到灵堂。 执敬立即将脂粉盒递给芸翠。 余氏也整理鬓发,变了哀容。 余氏打远就见着荃维和一个约莫四十来岁的白衣男子说着话。 男子身后站着俩厮,子椿又站在男子座旁。 想必这就应是王阮园王大人了。 “有失远迎,不曾迎接贵客,过错过错。” 余氏当下声音响起,双手合十,一副虔诚致歉模样向王大人走去。 王阮园听到这声唤后也转过头站了起来。 执敬连忙招呼:“娘,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新上任的王大人。” 余氏对王阮园行了个礼,王阮园亦同。 “这是我娘,黎府的大夫人。”执敬介绍。 王阮园客气道:“方才就听孩子们提起过你呐,如今一见果然是面仁心慈。” 子椿纳闷,怎么就面仁心慈了呢,这怎么看都像是个毒妇啊。 可为了不让他们将自个的事忘了,子椿圆转道:“是啊,大夫人对我可好了,她给我安排学校的事,我真正是给她做牛做马做畜生也还不清的。” 余氏应该知道他这句话什么意思,大公子应该全都告诉给她了。 她要怎么回他呢? 或者刚刚大公子是为了烘托他黎府的美名,故意没说契约的事,余氏此时若再拿出法条对峙怎么办? 过错既在他,那他上学的事不就泡汤了。 不会,应该不会, 那不就成了执敬欺骗王阮园吗? 人家王大人外界都传的是作风清廉。 她一个恶民应该不会和好官作对吧。 子椿饶有兴致又有点担忧的盯着余氏。 “黎家不要你还,只要你能好好读书考上功名就是对黎家最好的报答,我也算是为老爷积攒阴德。”余氏装作好人,话锋一转谈到了老爷,目光也深深望着老爷的牌位。 子椿感叹,余氏果然没有牵出法条的事,而是在故意避开执敬撒的谎。 但既余氏顺势不牵出,他肯定也要依着自己的套路把这场戏演完。 果然,余氏说这话的目的也是故意避重就轻,人家新任县太爷临驾黎府可不是听你小子说自己要上学的事,人家是来吊唁的,你抢个什么风头劲。 王阮园看见沉入哀痛之中的余氏,也道:“我漏夜到的陵城县,一上任范县丞就帮着给我办理了交接事宜,范县丞也说黎知县当着官那会,陵城县无一处冤假错案,备受百姓拥戴,就这么忽然去了,也是可惜啊。” 听过王阮园的话,余氏怔了怔,无一处冤假错案?还备受百姓爱戴? 看来这范县丞也是个明白人。 多少与老爷是同僚。 还帮衬着说了几句好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