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嗫嚅着不敢说话,这时从外边匆匆跑来一个更为年轻的小厮,气喘吁吁道:“掌柜的,快去瞧瞧罢,来了一些人,说是接在在咱们店里的一个姑娘,不想跟来抓药的一个客人吵闹起来,这不就要打起来了。” 蓝河一听,急忙站起身,兕雨也本是要出去的,但看了一眼都遥,停住了身子。 都遥已经是满腹疑虑了,都弥,怎会和弥叔的名字一模一样?难道都澶,便是都遥不敢再想,如果是这样,那也就是说,在这样的兜兜转转之后,重新在一起的,本是上一代缘命相牵的人。 都遥还有很多疑惑尚未解开,这时却有人敲门。小厮开了门,进来的却是面色憔悴的月白,月白的表情看起来很奇怪。都遥不禁关心的问道,“月白,你怎么了。” 月白低着头,垂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像刷子一样,“唔,没事,有些累了,我们回去吧,了了的家人已经来了,这里也确不需要我们了。” 都遥本不愿离开的,她还有一堆的话想要问,可是就在她还未开口,兕雨就抢先道,“你回去便是了,她不会同你回去了。” 月白这才抬起头,瞧了一眼,依旧是毫无表情,只是默默地转身离开了。都遥对他的行为很是不解,急忙追出去,庭院里却早已不见他的人影。兕雨也随了她出来,只是看到都遥正望着天空发呆。 “公主,想什么呢。” 都遥把自己的猜想告诉了兕雨,兕雨一听原来都遥正是和都弥在一起,真是无巧不成书。兕雨当下就决定随都遥去见一见只从昆仑一别就没再见过的老朋友,依着这年岁,即墨想是也应该成人了。当年,夫人把即墨带在身边,平日里都是自己照料,这么些年不见,突然听闻他们尚在人世,又怎的不惊喜。就这样,都遥和兕雨各自怀着不一样的心境,一同去瞧弥叔。 到家时,弥叔正在庭院的藤花树下翻着一卷书,藤花碎落一地,果然不负当年醉花诗仙之名,兕雨暗自想道。想当年,自己初见他时,自己还是个年少的丫头,不想来这么多年,竟不减他一点风姿,自己却平白的老去了这么多。想到这里,兕雨竟有些哑然失笑。 都弥觉得有人进来,起身看时,却呆住了,“这是,这是兕雨姑娘幺。”都弥一时竟不敢确认,只是吞吞吐吐道。 兕雨微微的笑了,她的一身青衣竟让她有种秀竹之气,“都弥大人竟还认得,真是好记性。” 都弥一时竟有些呆,把兕雨让进屋里后,让都遥去倒些茶水来。坐下后,都弥开口问道,“你这些年,还好么。” “谈何好与不好,当年你从崑仑山上下来,怎生流落到这里,大人不是应该带着即墨去青丘吗。”兕雨问道。 都弥叹了一口气,把当年的事与兕雨说了一番。 原来都弥带着年幼的即墨,火速赶往青丘国,国内已经一片内乱。经过几番的打听才知,祖上被禁玄清宫,连长公主也被关在青荔宫不能出来,现在的青丘,早已是外贼的天下,狄公伙同鬼界和法术界,妄图逼狐祖退位,许不得那攻打崑仑便是他定下的阴谋,拿了蓝狐的三件圣物,他必是称霸六界。都弥刚刚探知些事就被狄公知晓,自己竟因此惹来杀身之祸,自己只得带着年幼的小少主,离开青丘,隐匿与人类世界,不问青丘之事。过上这般日子,没想这样,倒不失一个好方法。 自己离开后,曾回过青丘,得知青丘之乱很快就被平定了,据说是长公主绯樱请了蛇媪娘娘之助,杀了狄公,定了局势,还从昆仑之乱中接了溪安少主回来任了狐祖,只是溪安祖上从被迎回便并未见过,实际上青丘是绯樱主事,绯樱尊溪安为祖上,自己做了监国主事,人人都叫她绯樱大人。自己想要带着即墨去认父,却被绯樱拒之门外,竟下出杀异子之诏,无奈只得又回来,自己私下里也有许多旧交,拉拢了一些不满绯樱强势做法的臣子,仍尊溪安为祖上,即墨为少祖上,私下里帮他管事。 兕雨听罢一阵唏嘘,才说起都遥所惦念的后来之事,并跟都弥道,“你可知你养的这个姑娘是谁。” 都弥面色一惊,急忙问道,“是谁?” “她便是蓝狐王唯一的孩子,兕绮夫人诞下的公主蓝时。”兕雨道。 都弥表情讶异,想必也被这么一个消息给惊着了,当初自己从山上救她下来,也并未想到自己竟与她有这么深的渊源,都弥只知道,溪安少主上崑仑时听说了兕绮诞下公主之事,随即崑仑大难,只觉得这个孩子已经不想竟活了下来。 其实惊讶的又怎是都弥一个人呢,就连兕雨自己得知蓝时公主生存的消息,也是又惊又喜,急忙赶来确认。自己当年带着蓝时和三件圣物连夜逃出了皇宫,可是没多久就被法术界贼人得了消息,追了上来,为首的正是法术界当时风头正劲的疾风黎士毅父子和青山道长,他们把自己逼上崑仑顶,兕雨不敢违逆夫人旨意,也不敢让蓝狐祖上的心血就此断送,总之,不能让这三件圣物落入他们之手,否则天下必将大乱。兕雨狠狠心,抱着蓝时带着圣物便跳入了无底的山巅之下。 很多的时日后,兕雨发现自己醒来时,是被一位族人给救了,据说自己被挂在山崖翘出的断石上,因为石上的厚厚积雪,竟也被摔死自己,蓝狐本就适应这冰天雪地的生活,在动了不知道多少日子后,竟被族人从阎王殿给拉了回来。兕雨从醒来就询问自己带着的孩子和圣物包裹,族人只摇头不知,问时才道,把她救下来时,就只有她一人,石头并不大,自己横卧着,哪有什么孩子,她的衣衫也是破烂的,也没什么包裹。听到这里,兕雨的心都冷了,她哭了整整三天三夜,把眼泪都给耗干,哭出鲜血。她知道自己就这样把祖上和夫人交给自己的事,一件也没有做好。 她偷偷去打听,得知黎士毅得了玺矢,正得意着,只是剩下的两件还没被他们寻得,各界都已经得到了妖狐三件圣物落入昆仑底的消息,纷纷来寻,登时,整个昆仑底象是一个捞鱼的大网,各界各族都想从这里捞到它。蓝狐的族人也是得了消息才去寻的,救了她回来。 想了很久,兕雨才慢慢振作起来,怀着最后的一丝侥幸,希望能凭着自己的力量把圣物寻回,这些年月,她除了寻找圣物和蓝时外,就是重新整顿蓝狐族,复兴蓝狐一脉。 都弥听了兕雨说了这些事也很是感概,才得知她的不容易,又故作询问道,“你可找到你们的三件圣物了?”三件圣物的其中两件都是在自己这里了,只要都遥没说出去,兕雨应是不知的。 “只得了一件,愧对祖先。”兕雨难过的说。 第三件圣物真的在她那里,都弥暗自想着,还好都遥没把狐玉和玺矢都在自己这里的事说出去,自己与她同属狐族,若是祖上能与都遥也就是现任蓝狐公主的蓝时永结为好,那么也就是说,祖上就能获得蓝狐的帮助,那三件圣物都是到手的东西,重新拿回狐族的光彩也如探囊取物了。 “兕雨掌事,不知你们现在寻得蓝时公主后有何打算。”都弥问道。 “我想把她带回昆仑山,”兕雨道,随即念起了自己照料的即墨,“即墨呢,他现在在哪里,想他幼时还是我照料的,不知现在,长成什么样了。” “即墨少主出去了,不时便会回来,只是蓝时公主在这里随我们生活这么久,你这么带她回去,她可会不习惯?”都弥询问的问道。 兕雨沉下头暗自思虑道,其实自己也是考虑到如果蓝时公主不肯与自己回去会怎么办,说到这里自己竟有些哑言。 都遥正切了水果过来,听到了兕雨和弥叔的这句话,怔住了,兕雨见了她端了水果来,急忙起身接着,正欲埋怨都弥怎么能让本族公主做这些俗事,却又想到这何尝不是蓝时公主早已习惯了这样的人类生活?所以想就此问一下蓝时的意见,便问道,“公主,您愿不愿随我回昆仑山。” 都遥犹豫了,自己知道兕雨是自己的姨母,是与自己母亲的亲姐妹,也是唯一一个与自己有关系的人了,自己也很想随她去,见一见自己本应该生存的地方,自己父母生养自己的地方,见到自己的族人。但是让自己舍下救了自己从困难中的弥叔,和疼爱自己的哥哥,自己的心却像刀割一样疼痛。都遥低着头不说话,兕雨也明白了这是什么意思。 “姨母,您不是想要见哥哥么,我去寻他回来。”都遥现在已经知道了都澶现在的真实身份了,她便是自己父亲的妃子洛雅生下的狐族少主,即墨。都遥慌里慌张的走了,她不是不想回答兕雨,只是不想这么残忍的回答。自己现在才明白自己与这个家的感情有多深,自己对弥叔,对都澶有多依赖,纵使他们之间并没有血缘关系。 看着蓝时离开,兕雨的心里很不是滋味,都弥却道,“其实,公主不是不愿随你去昆仑,只是孩子早不是年幼的时候了,其实留在这里又有什么不好。我们少主与你们公主自幼两小无猜,而且,”都弥的声音突然小了许多,激起了兕雨的兴趣,“即墨少主对你们公主暗藏心意,疼爱至极,蓝时公主对少主所以,才不愿离开。” “嗯?”兕雨是真真忽略了这一层了,兕绮夫人与洛雅情同姐妹,她们的孩子在一起,想是夫人也能开心,就是另一层,即墨是溪安的独子,将来必是登大统的,把蓝时嫁给他,也是蓝狐族长远发展之计啊,当下只是说道,“大人觉得呢。” “不如早早的顶了定了婚约,也示我与蓝狐族交好啊,少主和公主他们都是薄面皮的,我们帮他们定了,岂不是全了好事一桩。” 兕雨想了想,也觉得好,便也同意了。 这时从屋外进来两个男子,都是颀长的身子,玄色衫子的人看起来光彩照人,俊逸秀朗,一个白衣的少年潇洒清姿,不落俗尘。玄色衫子的人进来瞧了兕雨,惊喜道,“这是兕雨姑姑么。” “即墨,竟还认出了我。”兕雨面露喜色,没想这么些年不见,即墨竟还认得她,即墨的眉眼里还有着落雅的风情和心气。当年夫人说过,洛雅非同俗人,她肯屈身嫁于蓝狐祖上,是真真的委屈了她,这样的千世寻不得一位的女子的孩子,又怎会差了。 “怎会认不出,姑姑还像旧时,许是这些年一点也没变,姑姑旧时照顾我,我现在还惦念着姑姑,今日相见,真是开心。”都澶笑着。 说笑着,白衣少年一个人正要离开,却被都澶一把抓到,“他叫月白,住在这里,是我跟遥遥的好兄弟。” “叫甚么遥遥,她以后就是蓝狐族的公主,你的未婚妻蓝时了。”都弥笑着插道,“那是月白,与蓝时公主同班,也住在这里。” “我的未婚妻?”都澶不禁惊喜的问道,他并不太关注都遥的身份,而是对她突然从自己不敢动也不能动的妹妹变为了未婚妻,这般的惊喜已经足以让他兴奋了。 这了解了一切情况时,都澶感觉自己开心的快要爆掉了,眉眼里都是按捺不住的喜气,兕雨看在眼里,也喜在心里,她知道都弥说的并未有假,也放心了心。只是让都弥同意蓝时准备准备去参加蓝狐的加冕礼就好了,也同意让蓝时住在这里了。 事情都要忙完了,兕雨起身要离开,弥叔急忙拦下,叫着他刚刚请来的帮厨阿姨去张罗晚饭,兕雨见状竟有些呆滞。但还是未做停留,言道族内还有事务要处理,公主寻到又要有更为忙碌的事了。圣物今日即使寻不全三件,今日也能安心了,想到这里,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都遥还并未适应今日发生的这一切,虽然已是午夜躺在床上的她仍毫无一丝睡意,愣愣的望着天花板发呆,月光打进屋内的光有些晃,并不清楚,虽然是在黑暗里,但是都遥的眼睛仍能清楚的看见屋里的一切,就在都遥发呆时,却听见房间外有脚步声,都遥心里好奇,便起身开门起来。 朦胧的月色衬得藤花袅袅多姿,一位白衣少年倚花而立,浓浓的酒味伴着清风袭来,似乎早已知晓身后有人来,并未回头却轻道,“已经很晚了,怎还未睡?”都遥也瞧月白近日的奇怪,知道他心里定埋着许多秘密,既然他不说又如何能再问,只是轻嗯一声作为回答,静静的走到他身边,才看清了他手里竟握着一罐酒。月白见了都遥来,嘴角间隐隐有丝笑意,淡如茶香,眯着美丽的凤眼,竟把那酒递了来。都遥愣了一下,随即接下,大饮一口,辛辣的液体犹如刀子撕扯着喉咙,干痛的刺激让都遥瞬间剧烈的咳嗽起来,脸胀起红色。 月白竟瞧着都遥的囧样笑起来,“也不怎么能喝嘛,偏还要装什么豪士。” “不许笑。”都遥很不满意他的态度。 月白的脸恢复到一直的冰冷,似乎对都遥这话的语气很不满意,都遥也将他这个脸色的变化瞧在了心里,也是了,像他这样尊贵的身份,自是从不肯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他对世间苍生的除了怜悯可怜也却没别的感情了,自己对他,也不过是可怜的挣扎在红尘中的俗物,这世上,能有什么是入了他的眼的? “本是淤泥塘里的鸭子,如今突然飞上枝头变了凤凰,我拿酒敬你,却不见你欣喜若狂,这是为何呢。”他歪着头,嘴角勾出笑,藤花落在他的肩头,清风徐徐,散去一阵清香。 都遥知道他这是拿话噎自己,便不想再与他客气,也学着他冷冷道,“像你这般枝头的凤凰,如今掉落淤泥塘里,我也拿酒敬你,想看看你声泪泣下,悲怆至极。”说罢,把尚还有半罐的酒抛给他。 月白一把抓住,并未生气,只是讶异的瞧了都遥一眼,这个姑娘,果然不同,平日里虽低眉顺眼的,并不与人争执,可是性子拗起来,也足够泼辣无理,从她敢跟不可一世的即墨小子拗气,今日居然把气也撒到自己身上,顿觉好笑,也并未计较她对自己的无理。 “好啊,你小子,居然背着我幽会我的未婚妻,是要我取了你的性命么。” 只听到身后一句笑言,惊的都遥急忙回头,却不见月白身形有动。都澶正站在院中,皎洁的月下,更显的素净清雅。 “那你可要看好了,这般动人的姑娘,即便不是我,也有人动心要抢了。”月白竟有心思打趣他。 都遥却不知他们说的究竟是什么,自己出门去寻都澶时,都澶院里的同事告诉她,都澶早早的就离开了,自己寻了个空,回来时却明显的感觉家里的人态度都明显的变了,每个人都笑盈盈的,似有秘密瞒着她,现在听他们这样说心里是奇怪。 都澶笑盈盈的走到都遥身边,一把揽住,长长的手臂把都遥不费力的送入怀里,都遥登时羞红了脸,都澶只觉得怀中的人儿像是无骨的柔软宝物,竟不敢再用力,这般奇妙的欣喜是从未有过的,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抱着自己的女人,而不用再有那么多的顾虑了。走至门庭时,回头笑道,“可不许忘了今日说过的哦,我都是你的恩人呢。” “哥哥,你这是做什么。”都遥很不情愿的奋力挣开他,但又不敢大声叫嚷,却始终逃不出他有力的怀抱,难道这些年他的宠爱,是因为他早就心怀不轨? “遥遥,怎么能还叫哥哥,以后你就是我的妻子了,我与你并没有兄妹之实,你今日已经寻到了亲人,你姨母将你与我定了亲事,再三祝福我好生待你。”都澶双手摁着她把她摁到床边。 “什么,定亲?”都遥显然对这个结果还不能接受,随即又想到今日姨母说到的都澶的身世,脱口而出,“你是,即墨。” 都澶对她这么大的思维跳跃还没有跟上,“怎么突然说这个。”都澶的脸色骤然的变了。 “那么这么说,这么多年,我一直被你们骗着,你和弥叔并不是父子,你也不叫都澶,你们骗着我。”都遥继续说道。 都澶显然没有想到她会这么想,当初弥叔带她回来,这么一个陌生的孩子,是敌是友都不知道,是怎么也不可能就把自己的秘密告诉她的,没想到今日她竟会这般钻牛角尖。都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阴沉着脸不说话。 “你早些睡吧,明日就要上课了。”都澶整好都遥的床脚,起身离开,只留下都遥一个人。 接下来的几天,了了一直没有来上课,而蓝河的药铺子也骤然的关了,蓝泽也离开了,都遥并未见到她最后一眼,都遥根本还未搞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弥叔把新房子的装修也加快了进程,韩潇也把自己的工作的进度放的紧了许多。不过,都遥却无意的从韩潇的口中听说了红芺的事。她说红芺又和导演起了巨大矛盾,不过这次她居然难得的肯主动低头并耐着性子,把戏给拍完了,最近已经去国外休假了,好久都没有再联系了。都遥想着极是奇怪,难道红芺姐已经好了么,抢走她的那些人究竟是什么来历?听兕雨姨母说来,如果红芺是即墨的亲妹妹,那么带走她的那个人就有可能是——绯樱。 不过就算想通了这些,都遥还是很疑惑红袄怎么可能继续接着拍戏,她不是死掉了么,就算是被绯樱起死回生,时间也不对啊。思前想后,都遥总是觉得不对却又无法知道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