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信鸽每日送来的前线密信,苏彣知晓了目前在东山沿线一带鲛族大军数量已经超过了六十万。这么庞大的鲛族大军,阵仗架势与几十年前两族的那场惨烈大战相差无几,但整体实力却更胜一筹。因此,他十分肯定,东三路大军此役必定十分艰难,他甚至都想请命赶往东山上阵杀敌。但赤焰军首要职责乃是护主,保护渠梁氏一脉皇族,除非是敌人攻破皇都城了,否则绝不会被皇帝派到前线去的。
看完那沓密信,苏彣又将它们工工整整的收拾好,完好无损地送回到那位官吏的案几上。随后,他便坐在自己的案几旁,想起了一早被太子召见的事来了。
太子无事宣召自己,绝不仅仅是为了赐予自己一套下面州府进贡的貂虬披风。而且太子自己临走之时说出的那句话,明明就是在告诫自己要一心一意侍主,不可与他人交往过密。在他人眼里,自己与四皇子渠梁衍行走过密,关系非同一般,太子这是在告诉自己以后不要再和四皇子走得太近吗?
武英殿获封后,苏彣和四皇子渠梁衍二人十分默契地减少了来往的频次,除了公办场合偶尔能见面闲聊一下,私下二人几乎没有来往。这主要是因为赤焰军身负保卫皇族子嗣的重要职责,大梁律法和赤焰军军规都规定了皇帝和太子之外的任何人不得主动联络赤焰军的任何一位将领。
苏彣是皇帝渠梁宇亲封的赤焰军副帅,虽然暂未执掌赤焰军大权,但是四皇子渠梁衍仍然有所顾忌,不敢私下打扰苏彣,免得给他的救命恩人带来闲言碎语。苏彣也是顾及渠梁衍的皇子身份,不愿因自己的特殊身份而给四皇子造成不必要的困惑。二人相识还未满一年,此事却能十分默契地替对方考虑,也可以算得上是至交好友了。
昨日,苏彣收到了一封从问天阁寄过来的密信,写信人正是自己的师傅、问天阁阁主卢弘倾。卢老阁主用一贯慈祥可敬的口吻,在信中详细为苏彣讲述了一番良臣侍主之道、为官做人之本、领兵处事之法等等,闲言琐碎之间满是对弟子的叮嘱关心。
不过,卢老阁主还在信中告诉了苏彣一个重要消息,他的师弟樊清风一个月前已经领着两名弟子,沿腾江而下,偷偷前往东渝州打探鲛族军队的消息,但信中并未写明自己的三位师弟深入鲛族腹地的原因。从昨天到现在,苏彣一直在猜测这件事背后究竟藏着怎样的原因。但他也不好主动回信问起原因,他知道师傅暂不透露原因肯定是有什么隐情的,今后自然就会知道。
问天阁自建阁以来,主要职责就是为大梁培养社稷之才,从未插手任何外族事务。但这次,他的三位师弟却冒险深入鲛族领地打探消息,这确实太意外了。
意外之余,苏彣更多的是担心。半年多前,他在护送四皇子渠梁衍从天都城返回皇都城的路上,就已经和鲛族刺客打过交道了,他深知进入鲛族领地的危险。虽然他很清楚自己那三位师弟的本事,但是万一遇上鲛族军队,即便有傲视整个五州的超强武艺也是插翅难飞。更让苏彣担心的是,六十多万鲛族大军绝非等闲之辈,目前屯兵东山脚下,是何居心尚未可知,难道他的师傅卢弘倾已经预料到鲛族的狼子野心,故而派遣弟子前去打探消息?
从鲛族大军到自己的三位师弟,一连串的疑惑让苏彣再也难以静下心来。他预感到,太平了几十年的大梁很可能要遇上一场大乱,这场大乱牵扯到人族和鲛族的种族之争,甚至也会牵扯到自己的命运。他迫切地想要做点什么,但发现自己什么也做不了。本来他打算请命跟随枢密院派往东三路的监军一行奔赴东山前线,但是这场原定几天后启行的监军队伍因为东山的紧张局势而取消。他只能无奈的强迫自己相信,但愿自己的所思所虑只是杞人忧天。
现在已是大雪时节,五州已进入了一年中最寒冷的时候。但大雪时节的到来,愈是寒冷,也就意味着漫长的冬日进入了最后的节点。
接下来数日,苏彣依然照常在枢密院跟班坐堂,每天早上都期待着信鸽送来的密信里写着鲛族撤军的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