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满意足的盛喻慢悠悠开口:“这些人有一个共同点,都是成德四年的进士。”
见宋初年疑惑地看过来,盛喻淡淡道:“我小时候看过翰林殿中的史料,随便记下了。”与他谦逊语气毫不相符的,是这人洋溢着嘚瑟的表情。
宋初年转开目光,将要出口的夸赞生生咽了回去。
“成德四年?十七年前……发生了什么?”
“你不知道?”盛喻讶然发问,旋即明了,“哦,对,你是一年前刚来的大梁。没听说过倒也正常。”
这件事当年可谓闹得沸沸扬扬,满城风雨。
大梁以科举取士,成德四年的春闱,出了本朝第二位连中三元者。本该是举朝庆贺之事,然而,在那一年,也是南北榜案发生的时候。
那年出现了两场殿试,第一场,由右相温思源代盛泽远考察,结果榜上进士无一例外,全是南人。恰巧,温思源也是南人出身。
不知是谁散出消息,温相私收贿赂,徇私舞弊,选中的人都是和他一处的南人,北人皆落榜。这些话传到盛泽远耳朵里,当庭大怒,下令礼部、刑部、大理寺、与同任右相的晏琮调查此事。
温思源也是倒霉,连中三元的人刚好是他的同乡。
状元郎刚刚接到喜报,便被刑部派人抓进了大牢,在牢里留下一封检举书,畏罪自杀了。
温思源一蹶不振,病倒在榻。
宋初年道:“我没有听说过温相,他后来如何了?”
盛喻低笑:“还能如何,徇私舞弊者,枭首示众,三族流放,近亲受墨刑,入奴籍。”
“如此,这场殿试应是不作数了。所以陛下又举行了一场,重新选士?”
“不错。”盛喻道:“有意思的是,这一次的进士,全部都是北人。”
怪不得叫南北榜。
宋初年指指帛书:“上面这些,就是北榜的进士了。”
盛喻喃喃自语:“没想到还会牵扯出十多年前的案子,看来当年的事,并没有水落石出。”他一抬眼,就见宋初年眉头皱得比方才还紧,半点儿不像找到突破口的样子,不由得问道:“怎么了?”
宋初年面沉如水:“你不觉得,事情进展得,太过顺利了吗?”
“……这难道不是好事?”
“有进展当然是好事。”宋初年望向他,轻轻勾唇:“可如果,这些进展是别人特意摆在那给你看的呢?
“我们这些天做的,就好像是被一个人,牵引着,朝他期望的方向走下去。他一点一点抛出线索,我们也如他所愿,跟着这些线索,找出了他想要的东西。”
盛喻经她一点,也感觉事情确实古怪。
从血衣开始,到晏远江,晏琮,晏素织,再到今日这张帛书。
他好像漏了一点,这张帛书留着,百害而无一利,就算是晏琮想记下这些人,增加手中筹码,也不应该让晏素织保管。而他因为手下说的“晏素织房内藏了人看守”便对这得来的帛书降低了怀疑,加之心内急着想找线索,竟连这么明显的错误都没发现,实是被人摆了一道。
事后反应过来,容易想清楚。但身在局中,他也不能保证绝不犯错。盛喻看了一眼宋初年,纳闷,这人怎么总能如此清醒?仿佛外界事物对她毫无影响。
若是有一天,能看见她因为什么头脑发昏,必定有趣得很。
宋初年不知道盛喻心里的弯弯绕绕,她嘲讽一笑:“有人想稳坐钓鱼台,借刀杀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