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粱,帝京。
刘府。
“这些都拆了拆了,动作麻利些,别让主母看见心烦。”常顺双手揣在宽大的袖子里,指挥着家丁。
只一会儿功夫,那些鲜红的绸缎便从屋檐上扯得干干净净,换成了一片白麻。
常顺叹了口气。
大官人说去就去,好好的红事办成了白事,街上的行人路过他们宅子都绕道走,生怕沾上一身晦气。
“常管家,你说,咱府上是不是真的闹鬼啊?”
常顺面色严肃,低声斥道:“瞎说什么?光天化日的,哪来这些个腌臜东西!”
下人缩缩脖子,气势短了一截,但仍不死心地问:“常管家,外头可都这么传呢。小人上有老下有小的,万一出了什么事,怎么和我那地下的老爹交代哟。”
常顺眼睛瞥过那一片片白布,摆摆手,“大公子快回来了,朝廷也派了人过来查,你们少说两句吧,免得惹上什么麻烦。”
底下人闻言,低头应是,不敢多生事端。
不多时,有人小步跑着来传话,说是朝廷的验尸官已经到了灵堂。
常顺调整好表情,带着人赶了过去。
拐入正厅,常顺看见了一个纤瘦的背影,黑衣之下的身形很是端正,仿若苍苍松柏。那人绕着灵柩转了一圈,回过头来时,常顺看清了他的脸。
说不上多精致,但他阅人无数,一眼能看出这是一个女子,清秀有余,阳刚不足。
常顺抓抓头发,他可从未见过哪家姑娘能出来当仵作的。
刘夫人跪在蒲团上,一身缟素,发髻有些散乱。走近了一瞧,还能看见眼底的一片青影。这副模样,自然不能指望她有多余的精力去分辨什么男子女子。
验尸官似乎找准了一个角度,双手往棺材盖上一推,也没见怎么用力,那棺盖却像一块豆腐一样轻飘飘滑了下去。
常顺往里头看了一眼,顿时感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连昨天的饭都要一起吐出来。
验尸官面不改色,一双黝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尸体。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腐臭味。周围人皆以袖掩面。常顺看着屹然不动的验尸官,心里对她的评价陡然升了几个档次。
他平生头一次冒出这个念头——谁说女子不如男。
“小郎君,且慢。”刘子陵脚步匆忙地闯入灵堂,在看见大开的灵柩后,明显愣了一瞬。
刘夫人见儿子终于赶回来,踉跄着起身,扑在他身上哭喊。仿佛要把这些日子憋在心中的苦痛全部发泄出来。
刘子陵深吸一口气,眼圈微红,“敢问小郎君,我父尸身何时能入葬?”
“还须等少卿大人决断。”
声音娇俏,刘子陵一惊,“你是……姑娘?”
验尸官大大方方点头,“没错。”
刘子陵皱眉,“在下也算于朝中为官,可从未听说验尸官一职有女子担任。”
她淡淡一抬眼,“我也从未说过,我是验尸官。”
正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阵喧闹。
“大理寺奉陛下之命彻查礼部侍郎刘侃遇害一案,闲杂人等回避!”
这才是大理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