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寻恶狠狠地把这胖医生的手拨开,暴怒道:
“你他妈的说什么?”
那个浑圆脸蛋的主治医生遽然被冒犯,瞬间瞪大了双眼,嘴巴里一句你特么马上也要呼之欲出。
护士比较有眼力见,眼瞅着医患关系一下变得这么糟糕,赶紧一把拽住搭班的医生,打圆场:“病人烧糊涂了病人烧糊涂了。”
毕竟照顾多了病房的病人,这个护士,八面玲珑还是可以。
顾寻见这个护士机灵圆融一些,又扯住她问到:
“小姐姐,你说,她怎么了?这个叶飞檐她怎么了?”
“那个患者,真的死了。”护士期期艾艾,被顾寻的神色吓得不轻,只有跟着实话实说。这个被打得一脸青紫的小伙子,居然声音还那么有慑服力,这才真的好吓人!
“你撒谎!你们都在撒谎!”
顾寻恶狠狠地,嘴角居然有一丝狞笑的痕迹。
“遇上变态割喉,血流了一走廊,还能有活路嘛?这不是有图有真相嘛!”护士也不想一直被他这样揪住啊,眼瞅着就要发作的病人。
割喉?
用了刀?
不,不,不!
顾寻另一只手又揪住医生,“还是你说!”
这个迂腐的医生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可能多嘴了,眼神里露出了一点悲悯。
但是又能怎么去圆呢!胖医生轻轻扒开顾寻的手,“自己静心养伤要紧,别想了。节哀顺变。”转身带着战战兢兢的护士走了。
林丽非常感激这两个嘴上不把门的人。
她正好需要一个倒霉鬼来宣布这个坏消息。
她自己不敢说,真的,她不敢说。
尽管她谈不上喜欢叶飞檐,但她不想当着顾寻的面亲口说这件事,免得以后顾寻思念叶飞檐的时侯,连带憎恨她这个报丧的人。
病房里又只剩她和顾寻。
顾寻坐在那里,楞楞地,捡起地上的照片,一张一张仔细地辨认,纤细的手指在那粗糙的纸面上抚过,照片上的叶飞檐失血的样子,是那样凄凉!
顾寻突然傻笑起来,然后又是哈哈大笑,直到笑得眼泪出来,然后开始打砸!
他掀翻了挂掉瓶的支架,连带牵扯着他手背的针头,全部拔出来了,一滴一点的鲜血就这样流出来。一点一滴,像那天两人欢欢闹闹撒在厨房地上的小米粒。
林丽开始还能任由他发泄,就当迁就这个受尽身心创伤的小可怜。心下也是暗自思忖叶飞檐出卖顾寻这件事的蹊跷之处,还有自己亲眼目睹的事情,一阵失血般的恍惚。
最后顾寻实在是哭嚷得太凶了,凶到隔壁都有人往这里看,直接把失神的林丽给惹火了。
林丽一掐烟头,跺脚踩灭,心想:妈的,老娘真错看了她叶飞檐!居然留了一个种子在这个小傻子的心里。
她上前抱住躁狂不止闹到几近晕厥的顾寻,他却越发挣扎着要往外面走,胸口的伤早就裂开了,身体的疼痛和心理的疼痛一起,让他忍不住发出困兽一样的嘶吼,泰哥和另外一个保镖闻声进来了,一把把他按在床上,不敢松手。
林丽发火:“小心他的肋骨!你们的手脚不会留着弄死那些人渣嘛!”
顾寻被这两个壮汉按倒,其实已经没有力气起来了,只有在病床上无声暴哭的份儿。
他脸扑在被子上,濡湿的睫毛几乎要把被子都打湿了。
林丽说:“顾寻,你差不多得了,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呢!”
说罢想走。
被压在床上动弹不了的顾寻反手一把,抓住林丽的一点点衣角,抽噎着拿几乎喊不出来的嗓子求她:
“姐,姐姐,让我去看看她,让我去看看!”
林丽也是狠,直接说:“你自己都昏了三天,做了两台手术才醒来,她早就……凉透了。”
只差没说已经烧了。
顾寻一口咬住被单,嘶嘶倒吸凉气,一下就给噎过去了。
良久,顾寻才在病床上缓过来,泰哥陪着林丽坐在床头床尾守着他。
顾寻睁开眼睛后,第一件事就是嘴角带笑,是那种讨好所有人的微笑,小小声哀求着道:
“明天,让我去看看飞檐,好么?最后一面……”
顾寻伸出双手,纤细的手腕拼命地用力,扯住林丽,生怕林丽又甩手不搭理他。
泰哥一个硬汉都一把泪下来了,每天当亲弟弟疼的人啊!
林丽梗着脖子硬声道:
“成灰了!”
顾寻看着这个一向冷酷的女人,一下就把被子扯了起来,盖住自己蜷成一团。
随即,那小小的一团,就像一片落日下的海,不停地浪潮起伏,还带着晚风吹过的呜咽。
泰哥赶紧捂住眼睛出去了。
林丽跌坐在床边,盯着床上那个自己用尽心血爱护的小小孩,突然害怕未来的到来,她,还有资格一如从前的爱惜他吗?一如从前地守护他吗?
林知啊林知,你若不是和我一样姓林!
原来漂亮的人,命运都掌握在丑陋的人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