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月谷,桃林。
两日后的清晨,睡眼惺忪的小院因为楚江开带回的讯息气氛突变。
流云一言不发,径直出门往院内一跪。
众人随之跟出,却没人敢逾越立于梯间的云梦子。
云梦子就这么静静的站着,深深望着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爱徒。
虽然未曾流露任何雷霆之怒,但因为长久的静默,院内的空气都变得局促起来,就连阳光下那些不起眼的微尘都想退避三舍。
闻讯而来的姝婕和杜一洋也大气不敢出,只能以眼神询问到底发生了何事。
似乎过了很久,云梦子长叹一声之后,撂下一句“让诸位见笑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独留一抹紫色残影。
只有晃动的桃枝与凌乱的落花能证明师徒二人的去向。
楚江开反应最快,闪身跟入桃林深处。姝婕与杜一洋随即动作。
仅仅片刻,仅仅几人便将原本静谧安逸的氛围搅得兵荒马乱。
屋檐下,就剩李庆与鬼医两人大眼瞪小眼。
最终鬼医哎了一声,慢悠悠的转身回了屋。
“这是怎么回事?!”李庆将被搅乱的晨风隔绝在门外,他看着躺在长椅上已经恢复如常的鬼医,狐疑的,“前辈可知情?”
鬼医将头摇成个拨浪鼓:“我哪儿知道呀!”
李庆五官都皱在了一起:“正是内忧外患之际,他,他怎么能……这不是……不是将自己的性命拱手献于他人之手?!这……原定计划不是这样的啊!”
“咦?”鬼医的笑延伸至眼尾的皱纹里,“二圣手不是讲说与那北冥少主势不两立吗,怎的还关心起生死安危来啦?”
“我这是在关心他吗?”李庆瞪着大眼睛,这俩月守莫珠子辛苦,脸部轮廓都硬朗了许多。
“不是吗?”鬼医摇着已经缺掉一块的蒲扇,笑得不怀好意。
“不是!当然不是!”李庆矢口否认道,“我,我是在担心流云君啊!”
一束晨光透过窗棂斜斜的爬进屋内,正好落在鬼医身上。他撑了撑脖子,用正脸接住那一束阳光,怡然自得的:“小流云向来沉稳持重,所行之事必然深思熟虑过。有啥好担心的啦?”
李庆:“可云梦仙君显然很生气啊!”
“未经师命擅自行动,当然生气啦。更何况,此计风险……巨巨大啦!不过嘛,”鬼医蒲扇一停,话头一转,“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啦,非常时期兵行险着,嗯!是个人才了啦!”
李庆越听越心慌,他已经不想思考他是在夸流云还是在夸凌少,还是两人一起夸。看着鬼医那格格不入的闲情逸致,他走到鬼医跟前,将那束光拦在身后:“前辈,要不……您劝劝去啊。”
跟去的三人毕竟都是晚辈,真有什么,如何劝得了?
阳光被挡,鬼医不满的哼哼一声,却又懒得动身子,于是一边抬脚推他一边的说道:“我才不要了啦,云梦山师门的事情,我哪里管得了啦。”
李庆一跺脚:“这哪里还是云梦山的事情?”
鬼医:“师父罚徒儿,不就是师门的事啦?你究竟是在担心谁?”
“可是,可是……”李庆脚下踩了火炭一般,根本站不住,急得在屋里瞎转悠,目光落在沉沉睡着的莫珠子脸上,一脸焦虑的,“珠子还没有醒过来,这麻烦怎的越来越多?”
“你不如再嚷嚷大声点,”鬼医收回腿,倾身对着床上沉睡的人,“喂!你那情郎为你自杀啦!再不醒来就要死求啦!”
“前辈作甚!”李庆赶紧阻拦,“您这不是胡来么!”
“万一呢,说不定这么一胡来,丫头就醒了呢这人一醒,当下危机不就迎刃而解了吗诶!就算不醒,玄门有了一颗定心丸,不也就不会盯着你的好姐姐了吗嘿嘿嘿,”鬼医笑出孩童才有的顽劣,“嘿呀!二圣手浓眉大眼的也不似未经情事的小雏儿,怎会如此单纯啦?男女之事阻力越多动力越大了啦,世间情爱越是坎坷,羁绊就越深呐!”
话毕一挥袖,蒲扇指向睡梦中人,一股不大不小的劲风从袖中窜出,呼向床榻。
一阵稀里哗啦,床帏左右摆荡,却丝毫没有撼动那个不想醒来的人。
李庆惊呼:“前辈!”
鬼医一个闪身行至李庆跟前,挡在床边,蒲扇一摆,指向李庆的谭中穴:“风邪入侵以至寒湿瘀滞该如何破解呀二圣手?”
李庆:“以热药温经通脉,可回阳救逆,散水驱寒。”
鬼医:“对嘛,倘若药性不够又如何散得了这盘桓不去的寒毒呢?”
李庆干瞪着那双大眼睛,脑子里转得飞快。
半晌后,又嗫嗫嚅嚅的搓着手:“那……”
鬼医知道这个聪明的小圣手已经明白自己是什么意思了,他摇着破破烂烂的蒲扇闲庭信步的躺回长椅上:“嗨呀!这等简单的道理,你知,我知,云梦仙君如何不知?安啦!”
李庆看看沉睡的莫珠子,又看看这满头灰白一脸褶子眼神却无比清亮的老头,一时语塞。
“在那!”
杜一洋和姝婕跟进桃林,抬眼便瞧见花林之中长身而立的楚江开。
距离楚江开几丈开外的桃林中,流云规规矩矩的跪着,云梦子背身而立,飘零的花瓣证明前方并不是静止的画面。
“究竟怎么回事?”姝婕压低声音问道。
楚江开的手从斗篷里滑出,苍白的手指尖夹着一份押倌专用的信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