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遇上了,他去停车。”陶灼说。
豆豆从阳台冲出来,围着他们乱转,陶灼往它脑袋上揉了一把,说:“狗臻。”
过了会儿,陶臻回来,换鞋的时候也摸摸豆豆的狗头,说:“狗灼。”
摸完狗头他又问:“今天下楼了没?”
“你俩烦死了!”老妈喊了一声,“下了,下雪下得爪子打滑,走路直蹦,绕两圈撒个尿就上来了。”
陶臻笑起来,脱了大衣挂在玄关的衣帽架上。
陶灼换了身衣服,去厨房翻东西吃,接了句:“明明是因为你非给它穿鞋。”
老妈没理他,开始跟老爸闲聊江叔孙子的满月酒。
“没吃饭?”陶臻也换了身衣服出来,从陶灼手里接过刚从冰箱拿出来的牛奶,倒进小奶锅里加热。
“没有。”陶灼在凳子上坐下,趴在餐桌上等牛奶,从果盘里够了个橘子在眼前滚来滚去。
“精神不好,老板骂你了?”陶臻挽起袖子,曲起两根手指在陶灼脑门儿上试了试,没发烧,又转身去冰箱里拿了两个鸡蛋一个番茄,“给你下面条吧,西红柿鸡蛋。”
陶灼“嗯”一声,还是说:“没有。”
陶臻就没多问,开始说江叔叔的儿子的同事的女儿也准备学美术,走艺考。又说最近他们店里打算换个logo,销售知道老板的弟弟是学美术的,开玩笑说这种活儿交给自家人不就行了,还省钱。
陶灼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听了会儿,手里的橘子终于滚掉到桌下,陶臻给他捡起来,放他手边让他接着玩儿。
“哥。”陶灼忍不住喊了一声。
“没好,别催。”陶臻还在忙着往锅里敲鸡蛋,头也没回地说。
“你还记不记得我初三那个家教?”陶灼说。
“哪个?”陶臻停火去拿香油,“你请过的家教都能摆两桌麻将了,小半个排的人,硬是没给你教上一百二……”
“最后那个。”陶灼面无表情地打断他。
陶臻“哦”一声笑了:“学美术那个?”
学美术的数学家教。
“我弟的数学真的是美术老师教的”,就这么个气死人的破梗,陶臻一直玩到陶灼考上大学。
陶灼一开始真的不知道厉岁寒是学美术的,就像他不知道厉害的真名不叫厉害,叫厉岁寒。
他喊“厉害”这个名字,一直喊到厉岁寒带完他整个初三的家教课。因为厉害教数学,真的很厉害。
不是学校老师横眉毛竖眼睛扯着嗓子的厉害,他很冷静,也很有条理。坐在桌边的第一句话,不是问陶灼哪一块薄弱,而是直接让他把最近一次的数学卷子拿出来。
陶灼有存卷子的习惯,跟他同桌学的。同桌是数学课代表,每一次考试的卷子都订正好码起来,到大考前翻翻看看,耳清目明。
陶灼照葫芦画瓢,跟着他订正好码起来,考试前翻翻看看,一头雾水。
所以他的卷子拿出来,只是一沓六七十分上下的丢人史。
厉害没做评价,直接把卷子翻到最底下一张,看到陶灼曾经那张47分的初二期末试卷,还是没忍住扬了下眉毛,他专门看了眼分值,满分120。
陶灼坐在他旁边做无所谓状,斜着眼瞥见厉害的反应,挠了挠脸。
厉害转了下笔,让陶灼把数学书的目录翻开,在上面大刀阔斧地画了几个圈。
“这些是你的薄弱点。”厉害说。
陶灼看看几乎画满了的目录,唯一没圈的是统计和全等三角形。
“你的图像逻辑比数字逻辑好。”厉害注意到他的目光,维护了一下陶灼的自尊心。
“哪有,都很差。”陶灼面对数学已经卑微成习惯了,忙摇摇头。
“所以现在,我们从第一块开始讲,”厉害点了点第一个圈,“正负数。”
陶灼:“……”
这个我还是可以的好吧!
他在心里鬼叫,厉害的嘴角翘了翘,手指在几本书的目录上依次点过,说:“现在离你中考还有三个月,听我的话,我让你再提二十分。”
厉害的手指很长,有一种含着力量的骨感,很好看。
陶灼盯着他的手在心里算账:二十分,现在我七十多分,再提二十分就九十多了,九十多跟一百有什么区别?满分才一百二。
“好的。”陶灼配合地点头,心想我倒要看看你哪来的自信。
然而那一天的课下来,厉害给他捋了两个半圆圈,陶灼头昏脑胀,被厉害当场盯着做了三套单元题,突然觉得好像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太神奇了。
他瞪着自己正确率提高了一半的正确率,心里涌起雀跃与动力。
明明厉害给他讲知识点也没什么格外不一样的方法,但就是能把语言和逻辑,正好组织在让他感到“啊听懂了”的描述上,让他的思路都明晰了很多。
陶灼看他的目光不禁带了点膜拜。
长得帅,个子高,数学又好。
绝了。
厉害给他留了一堆针对性的作业,迎上他的目光只是懒洋洋地笑笑:“你聪明。”
这话就完全是客套与放屁了。
陶灼去茶几底下拿了老妈留下的课时费给厉害,又从冰箱里拿了听饮料要他拿着,厉害没跟他来回推脱,接过来轻轻抛了一下,说:“下周见,记得做题。”
“下周见。”陶灼给他开门,冲他摆摆手。
实实在在学到了东西的感觉很充实,他在屋里晃悠着蹦了两个高,看见镜子里一脑袋乱毛,哼哼着歌去洗澡。
一周时间里,陶灼恨不得跟所有朋友分享,自己终于遇到了一个哪哪儿都完美的家教,还专门给在外地上大学的陶臻也打电话。
“从哪找来的?”陶臻在电话里随口问,“被你夸成花了,有你哥帅么?”
陶灼受不了的挂了电话。
不过厉害是从哪儿找来的,陶灼还真不知道。
问老妈,老妈也说不明白,这是她单位同事给介绍的,说数学很好,高中时还拿过什么数学竞赛的奖,带过同事弟弟家的儿子,一通弯弯绕的关系。
陶灼不太有所谓,只要教得好就行。
厉害第二周来的时候,陶灼头一天晚上就洗好了头。
以后要长期相处了,形象可是个大问题,上周没洗头让他现在回想起来还觉得脚趾抓地,这次必须拯救一下。
正中二的年龄,男生跟男生之间的攀比也丝毫不比女生少,越是面对觉得“我靠这人好牛”的人,越想同样秀一秀自己。
于是第二天,陶灼早早就起来,换上身比较讲究,在家穿也不突兀的衣服,又把自己的语文和历史卷子在桌上的书堆里露出个角,掖来掖去的塞了半天,营造出自然暴露的效果。
折腾半天,他想想,还翻出以前画动漫玩儿的本子,搁在最上面。
这时候的陶灼还没学画画,纯粹是爱好,自己画着玩儿,但是画得很好,每次学校的展报和活动,班主任都让他交画上去,班里的女生也总找他画喜欢的漫画人物。
不过上了初三以后,就很少画了。
陶灼翻翻本子,忍不住自我欣赏了半天,心想我怕不是个天才,数学的技能点估计都点在画画上了。
厉害来了以后,老妈在客厅先跟他聊了会儿。
聊完后他进来陶灼房间,陶灼出去给他拿水果,他伸手去拿陶灼的数学书和草稿本。
等陶灼回来,厉害果然站在书桌前,顺手掀开了陶灼的画画本。
陶灼嘴上说着“哎别看别看”,手都没伸过去拦一下,还梗着脖子偷偷观察厉害的表情。
“你画的?”厉害笑着掀过一张用水笔勾了线的卡卡西。
“画着玩儿,没学过,都是黑历史。”陶灼心想是不是想夸我真厉害,快夸我吧!
“嗯。”厉害只是笑,看他一眼,又翻了两页:“不错。”
陶灼从他那眼里有种被看穿了的小尴尬,耳朵微微一红,终于上手把本子给扯走,给厉害掰了个香蕉让他吃,没话找话地转移话题:“我还不知道你是什么学校,师范?”
厉害慢条斯理地剥香蕉,却没吃,剥好后重新塞进陶灼手里。
“美院的。”他脸上仍带着漫不经心的笑,含蓄地说,“刚在客厅跟阿姨说过,以为你听见了。”
陶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