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第一次见到曲谨怀时就想到了那个id,只是揭开了网络这层皮,许多东西都真假不辨。他那怯懦的小师弟像一只努力鼓起气的小河豚,企图以刺包住自己脆弱的心,却还是被现实打击得七零八落。
“是你么?”齐昭想。
他无意再去追究什么,只是在圈子里接触的人单调又无趣,唯有从微博中窥出的一眼才略懂人间百态,知晓旁人喜乐。
这是他触摸到第一个温热的灵魂,免不得好奇,账号背后是怎么样的人。
但怎么就没回音了。齐昭皱了皱鼻子,有些困惑地点进微博界面。最末一条动态还是昨天发的一张照片,meko带着太阳花的小帽子东摇西晃,眼眸晶亮如两粒萤石。“叮——我还缺坚果墙和豌豆射手。”
怎么会看不出是两个人发的呢?齐昭还在耿耿于怀那些瞎对座的粉丝。是他的话…
“初夏第一朵小黄花。”
曲三斤发言规律:三句话必带个比喻,比喻里必带草木。
他热衷于草木与花,闲暇时也会拍些叶尖翠嫩的吊兰,也钟情于幼小的生命。这个人天性就温柔,心脏满溢着对世界的爱意,哪怕隔着冰凉的屏幕,都能感受到的热烈。
好羡慕。
他离开了池塘边,信步穿过竹林。繁密的叶子网住日光,他踏过一地碎金,到了片场的拱门。
已有人在那儿了。
未搭建的片场只草草摆了些器械,中央一张撑得高高的折叠椅。有人背对着他躺在那儿,小腿垂下来,脚尖一晃一荡地蹭过地面。
羊口?齐昭条件反射就要撤步走,可耳边传来一声细弱的咕哝,停了下来。
曲谨怀。
是这个名字。他的小师弟正侧身睡在软椅上,睡容恬静。
齐昭很早就发觉羊口先生故意在整这个新人,选他进组并非为一个有潜力的苗子。、
正如他所说,和自己相似就够了。这个曾救他于水火的男人热爱他年少时脆弱的模样,对曲谨怀的摧折,无异于一种扭曲的重现。
分到的盒饭是凉的,刻意没提的拍摄时间,愈来愈高的要求……少年只是跟组三四天,脸就苍白了几分,明显的魂不守舍与游离,只有在林木思附近才会展颜一笑。
明明我也是师兄啊。
齐昭蹲到和折叠椅一样的高度,双手搭在大腿上,认真地端详起来。
初升的太阳投下光,如流动的柠檬黄。少年在这果汁味的日光里咂吧了一下嘴,唇角翘翘的,像一小弯月牙。
——是你吧。
衬衫被背脊撑出一个小小的弧,他的碎发是看着很舒服的茶褐色,侧脸一如相片,眉头微微蹙起来,压在身下的手虚握成一拳。
曲三斤先生?
齐昭无声地笑了起来。
他忽然起了玩心,手指伸出来,执着地一点一点把那人虚握的拳扳正。在他满意地看着终于舒展成掌的手时,少年倏地一下反握住他的指尖。
“昏古七了。不愣吃...”他边嘟囔些不知所云的内容,偏过头缓慢地磨蹭过他的指节,“x@s&%#@……”
齐昭:“?……什么?”
少年的呢喃声不重反轻,最后反而成了喉管里轻微的抖动,像猫儿从咽喉深处发出的咕噜声,又像哀求又像撒娇。
齐昭是头一回遇到这种情况。
他傻站着干瞪眼,指尖还被人抱在手里。
不抽站着可累,可硬抽出来却又怕惊醒了梦里的人。
素来一根筋思考模式的男人头疼般地挠了挠头,思索片刻,还是叹出一口气。
“我给你好人做到底。”齐昭注视着他恬淡的睡颜,“醒了就别这么怕我了。”
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不再言语了,少他见年眉头皱得有些凝重,顺便就想起了自个儿早上不太妙的起床方法。
于是空着的那只手慢慢伸过来,相隔一厘米的距离,遮过了柔软的眼睑。
那是世间一朵为曲谨怀停留了五分钟的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