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午后五点,空气里余温尚存,阳光如掺了水的蜂蜜洒落在街道,风过经时这座城就浸润在温水里。他的脸闷得泛起了一层薄红,困倦地合着眼,睫毛是浅浅的褐,像雏鸟幼嫩的尾羽。
秦古心头轻轻一动。
“喂。”
他叫了他一声,蹲在他旁边,拿手掌拢住他轻微颤动的眼睑,嗓音里带着点由衷的乖甜。
“有没有人夸你长得很好看啊。”睫毛如蝶翼微微磨蹭过柔软的掌心,“你像个瓷娃娃。”
视线被指缝捂成一片阴暗的灰,还有碎光从指缝透进来。曲谨怀闭了下眼,有些忍无可忍地掰下他的手:“别闹,你……”
“你是gay吗?”
突兀的一句发问将他倏地钉在了原地。
小孩仍保持着那个蹲着的姿势,神色乖巧而腼腆,笑容里却隐隐渗着点诡异。他的声线优美如天籁,言语却恶劣得有些惊人。
“你看着很像被人压的那种哦。”
曲谨怀:“……”
理智被一舀凉水噗地浇灭,反手又是一汪热油淋上沸水。
曲谨怀缓慢地别过脸,盯住对方。
“秦古。”他声音里还有些冷静的自持,“你是18届的新生吧。”
“Y大为了避免学生课余时间只顾拍戏而忘记完成课业和人际关系,在大二时会找一名大三的作为‘领者’,带着他体验生活两个月,期间安排都由师兄师姐决定。”男孩说得很慢,“我记得这一届最惨的是去G市打鱼,整整吃了两个月的螺蛳粉。”
“‘领者’是由学生会决定。学生会长是我最好的朋友。”
只听啪地一声脆响,秦古一屁股跌坐到了地上,脑门蓦地泛起一小片红,不敢置信地望着他。而始作俑者慢慢收起赏了他一脑崩儿的手指,笑得谦和。
“还惹我吗?”
狗玩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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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秋接到曲谨怀的电话,风尘仆仆赶到他家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半了。
低温在打开门的瞬间拂到了脸上,光裸的手臂上立即浮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江秋搓了搓手臂,矮下身一把抱起了向他扑来的meko:“哎我的心肝肺片片诶!”
他亲热地磨蹭了一下它湿漉漉的鼻尖,硬硬的胡茬磨得meko胡乱挣扎:“你爹呢?给你喂食了没?”
“没呢。”有个声音沉闷地从客厅中央传来,带着点瘫软的懒散,“网上买的猫粮还没到,你给meko倒包妙鲜包。”
“我要不来你还真打算把我的宝贝闺女饿死。”江秋俯下身把玄关处踢得一前一后的水蓝帆布鞋拨开,从鞋柜下摸出猫粮盆,一边朝里头挤金枪鱼肉糜一边和meko咬耳朵,“听见没,这就是你爹的丑恶嘴脸,以后就跟着干爹吃香喝辣的吧。”
Meko尾巴晃得和太阳花似的,欢欢喜喜地埋头舔起来。那边当即就“嗯?”了一声,曲谨怀努力用手肘撑起上半身,不冷不热道:“我听见了。”
“听见就听见了呗。”长腿跨过那毛茸茸的小团子,江秋一转头就望见了客厅的状貌,下意识就骂了句“操。”
眼前的客厅凌乱得吓人,活像是遭了劫。乳白的毛地毯上堆满了大小不一的外卖盒,还有几桶方便面横放在边缘,混浊汤面上飘着油星子。电视里不知哪个台正播着去年金雀奖的颁奖仪式,曲谨怀仰躺在外卖堆里,手里攥一块披萨,送进嘴里慢慢地嚼。
江秋看了又头疼起来。
“你能不能别一心烦就暴饮暴食了。”吃还吃不了一点,他弯腰把咬了几口的食物都搜罗在一起,顺手拿起一个生煎包,刚要张嘴被曲谨怀一脚踹出去:“滚远点吃,脏了我的地毯你洗。”
江秋怒骂道:“你自己还不是吃得油啦吧唧的!”
少年处变不惊地抽出一张纸擦了擦指缝,将唇角的油沫也揩去,姿态优雅地交叠起双手:“现在没有了。”
江秋:“……去你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