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这么多也不吃,赶明儿全该扔了。”
江秋哭笑不得地将那个生煎包丢入嘴里,油汪汪的指尖拨了一下其中一个外卖盒,“哇,点了黑松露菌菇味儿的还不叫我。”
“剩下的你吃了吧。”
炸得金黄酥脆的面皮上闪着一层油光,曲谨怀吃了几口,喉头泛起一股恶心,于是顺手把那块披萨丢进了堆成山的外卖盒子里。
室内冷气打得很足,立式空调伫在西北角,木质地板上像冻了积年不化的雪水。
他扯过松软的被子盖过脚踝,抬手喝了一口水,嘴角浸润得晶红水亮,认真盯起了电视。
江秋叼了一块在他旁边盘腿坐下,险些一脚踹翻了地毯边的汽水瓶,手忙脚乱地一把捞回来。
“就在这大家欢聚一堂的庆典里,我宣布……”他听了一耳朵女主持人激情四射的宣布,学着她的口气尖声道,“金雀奖的得主是——”
“齐昭!”
荧幕中登时掌声如雷鸣轰动,音量调到最低都压不住观众席上震耳欲聋的喝彩。
大屏幕背景是一抹浓烈的红,齐昭一身钴蓝色西装,细格纹领结一丝不苟地系到下巴,面带微笑地走上台。他的碎发被拢到了后头,露出一小片光洁的额角,侧脸因曝晒在聚光灯的焦点下微微发红。
奖杯与鲜花,他捧过,举过头顶。
头顶是炽热而明亮的追光,齐昭立在偌大的舞台中央,唇角有笑意流连。
万丈星光瞩目于他,他单手按在左侧心口,骨节修长如玉琢,作出个绅士无比的俯首。
“感谢大家。”
他的声音如初融雪水般动人,细长眼尾一挑,笑开三分春色。
“我爱你们。”
他受了世间万千宠爱。
现场迷妹的尖叫一浪接着一浪掀翻天穹,曲谨怀指间的筷子一错,无意识地拨弄了一下碗里油光水滑的面筋。
“到底怎么了。”江秋叹了口气,将他手里那碗杯面卸下来,换上一杯柠檬水,随手揉了揉他脑袋。
男孩的额角被冻得冰凉,埋在自己圈成的小窝里。
“你好久没这么极端了。”他问,“是不是试戏的时候出了岔子?”
曲谨怀嚅动了一下唇。
“其实没有。”
meko迈着轻悄悄的步子过来,坐进他盘起的腿里。
曲谨怀低头顺着猫柔软的脊背摸了下去,“就是觉得……好不容易的一次机会,又搞砸了。”
对自己不满罢了。
他算是个彻头彻尾的求全责备主义,对世界怀有善意,自己却愿意拥抱荆棘。
曲谨怀自认不是个幸运的人,班里有些早被钦点为剧组里的男一,再不济也已经准备好留在Y大任教。他却在这两者之间徘徊,迟疑,决定不下。
“其实也没什么…”他松下了脊背的气力,有些疲态地舒展成一块毯,“就原来觉得没可能的事儿,从天而降的来给你一个机会,你还没珍惜,白白地让它溜了。”
其实是珍惜过了。
他这么想着,眼睛因为过分困倦酸涩得睁不开,只虚着眼默默地盯着地。头顶有人轻轻地按了一下,接着摩挲过柔软的发旋,猛地像重启机器般一把摁下:“打起精神!”
坚硬指甲叩到头皮简直是酷刑,曲谨怀“啊!”地惨叫出声,吓得meko毛都哗地一下奓开,背脊倏地弓成满月。
江秋笑嘻嘻地搂过蓬松的毛团子,屈起的指节轻柔地抚过竖起的猫耳朵:“好久没给meko拍视频了啊。”
“四五天没更新微博了吧,这么多天你都没投喂粉丝什么视频照片什么的。”
曲谨怀沉默了会儿,吸了一口气,蔫蔫地一抬手:“你带着meko去吧,少喂点零食。”
他交代了最后的嘱咐,低下头亲了一口猫儿毛绒绒的脑袋,拍了拍小屁股示意它朝江秋方向去了。
小家伙像察觉到他心情不佳,蹲在原地,祖母绿的眼瞳无声地看着它。
江秋抓了根逗猫棒挠它头顶,它才摇摇晃晃着转过身,小爪子一下将顶端的小蝴蝶按于死地,偏过头津津有味地咬起来,露出颗乳白的小尖牙。逗猫棒向上一挑,它在原地一窜三尺高,活像个平地炸起的小炮仗。
“来来来出来,让你爹一个人好好静静…”
江秋含糊的嘟囔声倏忽一下就远了,空荡的房间里,只剩冷气在嗡嗡鼓噪着。
二手电视不经用,人声忽高忽低如吵杂浪潮。反扣在地板上的手机屏幕冰凉一片,他摸索着拿起手机,眯起眼翻看起来。
视网膜被那一线白光刺激得直发疼,几秒后才勉强看清。
微博app内的“小信封”窗口上的红点不停窜动,未读消息达到了十几万,“昭昭大人的粉丝团”“齐人之姿,岂在昭暮。”十几个粉丝后援团整齐地排成一列,随意点开一个就疯狂下刷的消息。
“我靠,今天七七的机场照好他妈帅啊!!!原地爆炸了这什么神仙颜值我要给他生猴子!!为他痴为他狂为他哐哐撞大墙!”
“这段时间都在B市拍戏吧QAQ坐等官方出定妆照!”
“嘤嘤嘤X南卫视在重播去年的金雀奖仪式,那时候七七奶里奶气的呜呜呜呜妈妈粉好爱啊!”
“我爱他”三字触发的粉红小爱心灌满了整个聊天界面,划到最末尾,赫然就是管理员发出的消息,顶头明晃晃四个大字“七月行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