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子湛看他这衣衫不整的样子,脸上也有些难堪,被他一骂,脾气也上来了:“你鬼叫甚!赶紧把你的裤子给爷爷穿好,这般样子成何体统!”她同傅友待的久了,不经意也学会几分他骂人的腔调。
傅友一听,觉也醒了,见自己这样也有几分不好意思,忙把恭桶拿到屋里解决了问题,又在顾子湛的呵斥下拿出去洗刷干净,才又巴巴的跑了回来。这下,他也彻底没了睡意。
在顾子湛对面坐下,傅友打着哈欠好奇开口:“我说,顾大兄弟你好歹也是亲王世子,有必要这么刻苦么?年考的名额就十个,反正你有家业等着继承,又何必与我们这些人争呢?”
傅友想不通也是正常。大昭的爵位分亲王、郡王和公、侯、伯几等,亲王与郡王皆为皇室宗亲,除世子外诸子皆降等袭爵,另称将军;公、侯、伯为异姓爵位,可封有功之臣和皇帝姻亲等,也是由嫡子继承爵位,其他子嗣便只可享贵族之名,而无实际爵位。大昭为表公正,这些人家的子嗣皆不可参加科举。
国子监中,亲王世子如今只有顾子湛一人,其他的基本上都是从公、侯、伯家中选出的非继承人,就如出身皇后母家安国公府的傅友,和先太后母家定国公府的王书礼。傅、王等人因无法继承家业,所以被父辈求着恩典送进国子监,只待年考过了,便可以入朝为官,也可算是他们这些人除了当一辈子纨绔外唯一的出仕途径。
顾子湛与他们不同,她是世子,豫亲王的爵位与家业迟早是她的。所以傅友才会奇怪,为何顾子湛会这般刻苦,好似孤注一掷般要凭学识入朝为官。
顾子湛也不愿与他多解释,便只笑笑,打岔道:“傅少爷既然已经醒了,就与我一同读书吧,你今年要再考不过,可就连国子监也待不下去了。”国子监的学生一般不会超过二十岁,傅友今年已经十九,再过一年,若及冠之后还考不过,便要被领回家另谋出路了。
傅友脸上一红,也只好期期艾艾的抱起一本书翻了起来。心中却在想着,听说豫王提过顾子湛身子不好,所以早早就把顾子湛送到山上去跟个高人修行,也许真实原因是这个儿子并不得豫王欢心,豫王眼不见心不烦就把她扔出去自生自灭了。
傅友越想越远,更觉得顾子湛可怜,看向她的眼神也不禁带上几分同情,想着以后一定要对这个小兄弟更好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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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傅友如何想的,顾子湛并不知晓,她依旧在抓紧时间埋头苦学。
这期间,顾清跑来送过不少次吃食和书信,连顾泓也随同写过几封信,顾子湛都写了回信,还随手给顾泓写了些记忆中的寓言故事,连哄带骗地告诫他要敬爱兄长尊重他人。
楚澜与顾子湛之间的书信往来也一直保持着,还给了顾子湛许多她自己写的手稿,并标注了对经书典籍的引申和感悟。顾子湛越看越觉得,以楚澜的学识见解,埋没在庙堂之外太过可惜。
十月初,楚澜最后一次托傅友给顾子湛带了东西。打开一看,是一个香囊和一碟桂花糕。香囊里装的符纸是从京城郊外报国寺求来的,桂花糕却是楚澜亲手做的。
顾子湛眉眼都染上笑意,顾不得傅友在旁目露疑惑,自己捧着桂花糕吃了个干净。香甜的滋味入口更入心,暖的人心里发烫。
转眼间,年考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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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子监的年考比科举简单许多,只考策论,不考诗文。这一回年考的题目取自《大学》,这一大段经文恰好是顾子湛背的最熟的部分,也是楚澜给她专门标注讲解过的地方。顾子湛眼中带笑,闭着眼屏息凝神片刻,随后睁开眼。
少年眸色清亮漾着自信,摊开纸笔,开始答卷。
她本身是学过书法的,但如今用了顾澈的身份,也只得依照顾澈的字迹来写。好在她有功底,很快便适应了新的笔迹,只笔锋较顾澈原先的相比,更显沉稳大气。
考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洋洋洒洒间,顾子湛文章已成。停笔之时,抬眼看向天边,落日的霞光正好,天地之间一片金色。
走出考场之后,顾子湛察觉身后有股风,侧身一躲,就看到傅友从身后冲了出来,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他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又想来攀上顾子湛的肩,被拍掉手臂后,一脸谄媚:
“顾大少爷干嘛这么凶巴巴的对人家。”
顾子湛被他气笑了,懒得理他,大步往外走。
傅友却自顾自地跟在她身后,脸上的笑容藏也藏不住,一路说个不停:“本少爷这回可是发挥的极好,这么多年来参加年考,就这一回我竟然把卷纸都答满了!这还不算完,写完之后我竟觉得自己写的十分之好!”
“哈哈哈,多亏了您这位好同窗,整日里耳濡目染的,带动我也积极向上了许多。要我看,再与你同睡个几年,本少爷的文采大约可以比得过那些进士了!”
虽然顾子湛一直没有理他,但傅友自己把自己说的开心极了,一点也不觉得闷。
忽然,走在前面的顾子湛脚步一停,傅友一个没留意,直接撞了上去。
于是,楚澜便看到原本见到她之后露出惊喜笑容的顾子湛,忽然一个踉跄,半扑进了她怀里。
身后傅友探出脑袋,就看到顾子湛和自家小表姐抱在一起,惊得下巴都要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