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扇终于抬头看向另尧“你说什么劫什么命?” 另尧张嘴刚想再说点什么,厨房的张婶就出来叫进屋吃饭了。此时,画扇也顾不得另尧说得什么,只当她是胡言乱语,反正这个女人时有不正常。 饭桌上,四人刚好一人坐一方。上方的张婶喋喋不休地向画扇说着这几年的生活,下方的另尧也不时附和两声。画扇看了看另尧,觉得今日的另尧有些不一样,到底是哪里不一样又一时说不上来。一阵摇头晃脑后又看到了对面的杜青,他正看着自己,眼睛一眨不眨,似是不看紧了眼前人她就会立马消失一样。 对上杜青这样的目光,画扇心下又是一惊。这样的目光委实复杂,而她也委实承受不起。越是这样,画扇越觉得对他有些愧欠。虽然说起来,其实是画扇救了他一命。 躲开杜青的目光,画扇为张婶夹了些鱼,直说“听说鱼可美容养颜呢,对女人大有裨益,张婶你辛苦了,多吃点” 用完晚膳,张婶将杜青的屋子收拾出来给画扇和另尧住,杜青则在外厅打了个地铺。同俩人说了会儿话便自己回屋子睡了。 亥时三刻,村子里的所有人都已熟睡,田地里的青蛙和蛐蛐相互和唱。这样一个静谧的村子,画扇熟睡时似乎都能够嗅到田地里的泥土气息。睡梦中的画扇勾了勾唇,翻身继续熟睡。 身旁的另尧看了画扇一眼,这个女人,真是,明明看不出有哪里特别啊,出门在外竟没有一丝警惕,就那么沉沉的熟睡,似乎自己一伸手就能够掐死她。这样的女人,他……为什么如此欢喜?宁可为她被困三千年。这三千年,你可怨恨过这个女人,你可……仍旧爱她入骨? 抬头看了看窗外的月亮,月白黄,柔和的光芒。下一刻,只怕会被血色染得鲜红吧。 睡梦中的画扇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乒乒乓乓,唔,是谁在半夜打架吗?正昏昏欲睡无意识乱想着,只听“嘭”的一声,院门竟被生生踢开。画扇终于被这巨响惊醒,赶紧起身摇醒身边的另尧“快醒醒,好像出事了” 穿着粗布麻衫的杜青站在门口,手里拿着镰刀,冷清的月光下,他的身影那么挺拔,站立着,就像一棵松树,坚韧不屈。然而这棵坚韧的松树,却在几个呼吸间,轰然倒地。 匆忙披上衣衫的画扇拉开房门便看见了这一幕,杜青突然倒在地下,腹部有个巨大的窟窿,浓烈腥甜的血水潺潺往外冒,流到地上,染红了整个屋子。对面房间刚出来的张婶怔怔不语,看着倒地的杜青,似乎没了魂魄。 突然,原本呆怔的张婶尖叫起来,似是风魔般冲向杜青,侧身抱起她的孩子,捂住杜青腹部的手不住的颤抖,然而这样的举动并不能止住杜青的血水往外直流,腹部的那个窟窿太大了,仔细看,还能瞧见肚子里的肠子。 此刻,纵是画扇也吓得呆愣。她也看着躺在母亲怀里的那个少年,明明是黝黑的皮肤,健康的肤色,此刻却因为失血过多而显得苍白无力。就在画扇呆愣无措的时候,门外那个穿着一身黑色衣袍的那个人,又是一个手起刀落,将抱着杜青的张婶送上了黄泉。 画扇终于从呆愣的状态中清醒过来,念及善良好客的张婶和淳朴晴朗的杜青,也顾不得门外的杀手,随即蹒跚的向两人跑去。因为张婶是背对着门口抱着杜青,所以杀手直接一刀就将其脑袋削下,一刀毙命。然而伤到腹部的杜青却是将死未死,他的眼神已经迷离,躺在母亲的怀里,却是不知道自己的母亲竟然比自己先一步死去。他侧头看向跪在身子另一侧的画扇,嘴巴一张一合,画扇俯身侧耳。 进气多出气少的杜青已经没什么力气说话,断断续续的,画扇却是听了明白。 他说:“我好后悔……若是那年你走后我能追上你……那……那你一定会嫁给我的吧?” 画扇急忙道:“我……” 然而还没说什么,杜青已经彻底没了气息。 画扇怔怔地抱着杜青的尸首,她刚才想说什么?是了,她想告诉他,其实她也不喜欢那个琉未王爷,其实她是从王爷府逃婚出来的,其实她是骗他的,什么荣华富贵,什么一生安逸,那才不是她想要的,她想告诉他,对不起。 对不起,我用残忍的话伤了你。 对不起,我明明知道你苦恋我数年,却不能给你回应。 对不起,是我给你们带来了这场灾难,是我,害得你们失去了生命。 可是对不起又有什么用呢?伤害已经造成了,所谓的对不起,其实也只是一张空头支票。一句对不起,并不能换回任何损失,说到底,这样的三个字,安的,是伤人者的心。 其实,说对不起的人,才最自私。 画扇望向门口的那个杀手,她能够认出来,那个穿着一身黑色衣袍的男子,手中握着泛青的长剑,那个人,她曾见过,他叫浪非。她还记得,他的主人,叫做巴赞。 那么…… “巴赞公子好威风,不声不响竟杀了望阳村的所有人,果真是月黑风高好杀人”画扇冷冷的望着浪非的身后,她知道那个人一定站在院里的某个地方。 “哈哈,画扇姑娘好生聪颖”果然,院里的那人朝画扇走来,赫然一看,正是那日在青梅坊要自己下嫁的巴赞! “不知道望阳村哪里得罪了公子,竟然公子不惜造下这许多杀孽” “本来我是不想出手杀人,不过谁叫那小子觊觎我的女人呢,既然要死一个人,那便不能毫无痕迹,这样,便杀了所有人省得日后麻烦。唔……”顿了顿道:“杀孽嘛……哈哈,与我何干?” 看着眼前那个狂妄的男人,画扇心生厌恶,拿起杜青手里的镰刀,一个闪身冲上前去:“那你也留下狗命好了” 然而画扇始终是个无缚鸡之力的女子,纵使身形再快,也毫无武力值,还未将手中的镰刀刺出,眼前的男子一个侧身,便握住了画扇拿着镰刀的手腕。画扇侧头冷冷的看着巴赞,若是眼神能够放箭,巴赞大概已死了千百次了。 “你想为那个小子报仇?”巴赞看着画扇,似笑非笑的眼睛里流露出轻蔑的嘲笑,很显然,他在嘲笑画扇,嘲笑眼前这个女子的无能为力。纵使你心中千万般想要杀了我,你还是办不到。 画扇将巴赞严重流露的嘲笑看在眼里,冷笑一声道:“哼,就算我报不了仇,你,也终会有报应” “报应?”巴赞低沉着声音,似乎有些疑惑。 “冥界有地狱,其分十八层,层层相叠,有罪者,论其罪证,处于不同层所。每日刑罚无数,受其地狱业火煎熬,永生永世,若非还清罪孽,不得入轮回。” 巴赞仔细聆听画扇的字字铿锵,不由得笑出声来:“哈哈,死后的事谁管得了?所谓报应不过是世人所编造出来规避罪孽的虚像,不信者,自不会有” “你会有的” 画扇紧紧看着巴赞的眼睛,不知为何,她就是那么肯定。其实那些所谓冥界地狱自己从未听说过,然而却自然而然的说了出来,并且自己对这个凭空出现的认知深信不疑。 巴赞被画扇这样盯着,纵使他再狂妄也感到不适。一个手刀下去,画扇便晕在了巴赞的怀里。 “浪非,把那个姑娘一并请到车里去”巴赞抱起画扇,看了一眼一直站在厅中从头到尾未发一语的另尧。 “是” 皇城,六王爷府中。 因为琉未有吩咐,所以下人们对今晚的婚礼也重视起来,生怕哪里一个不对头就掉脑袋。个个都小心翼翼地仔细布置着王府。由于下人们用了心思,所以王府中处处张灯结彩,每隔五步,不论是窗上还是门边都贴着一张周正的双喜。 夜幕降临,吉时已过。大厅的正位上琉未自顾地喝着茶水,左侧的位置上坐着九王爷待歧,待歧淡漠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一干人等。 “九弟,新娘跑了,你说这可怎么办?”说着,琉未放下手中的杯盏,面无表情的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下人们,赫然正是西厢轩里的三抹颜色。 轻语也垂手站在一旁,双手搅着,很是紧张。她看了一眼待歧,这可怎么办?姐姐出逃,王爷该不会通缉姐姐吧? 听到琉未的问话,待歧也看了一眼满脸紧张的轻语,一眼便看穿轻语担心什么,不得轻笑出声, 果然,精怪的身边的人都是精怪的怪丫头。 琉未见待歧勾唇轻笑,也一时捉摸不透。其实他们两人一早就策划了一切,看上画扇的是待歧,要娶她的也是待歧,然而因为待歧却一早就被皇帝安排好了命运。 因为此人容貌是在过于惊人,皇帝打算日后将待歧送去帝国做质子,是用来□□帝国女皇的!所以待歧娶妻纳妾皇帝都不会应允,所以只好由琉未出面,待到成亲之时再来个狸猫换太子。 谁曾料想,这个新娘居然跑了!不,应该说是这个新娘居然二次逃婚了。两人都知道画扇的财迷本性,知道她不会就这样空手离开,所以如果画扇身无长物游荡的话也没人阻拦,也没人想到她会转移财产。 “既然跑了,我再寻去就是” 想了想,再寻就是,何必同那些无辜之人计较? “皇兄还是让这些人退下吧,她要跑,谁也拦不住,莫怪下人” 此时,琉未也笑了笑。她总是待歧看上的人,据说还有一段久远的缘分。既然不是他的人,跑了有何干?待歧再去寻就是。 虽然,心头有些空落落的。 “好,你去寻她,我留在王府等你们”说着,也哈哈地笑了起来。 “嗯,我明日去寻,轻语这丫头就留在你身边好了,好好照顾她” 说着,踏出了厅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