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争辩最为激烈的时候,这两位先生不小心地将前几天的恩怨带进了辩论里,贵族议员嘲讽城市代表“连嫖资都舍不得出的家伙,无怪乎连这一点税都交不起”由此引发了一场混乱的争吵。
“以渎职罪把这两个蠢货扔进怀霍尔监狱,告诉其他人,给我记清楚他们在什么场合。”
传令官满头汗地出去了。
“他们大概是想看看您在贵族院和平民院中,倾向哪个。”罗德里大主教说,他负责向国会议员们传达女王期许,这份工作本来是由海因里希担任的,不过今年女王换由罗德里大主教来了。
道尔顿倒也想担任这个差事,可惜就像海因里希是贵族们的领袖一样,某种程度上道尔顿便是平民院的代表。
女王既然换掉了海因里希,就不会让自己在明面上倾向平民院。
她以一种微妙而精准的手腕,操控着复杂的关系,既有女性的敏锐柔和,又有王者的威严与不可揣测。
“那就让他们猜吧。”阿黛尔刻薄地评价,“一群蠢货。”
人们总说时代之势汹涌而来,聪明的人该学会顺势而为。但现实生活里,多的是恪守往日的固执家伙。这些家伙呢,不在新时代里狠狠地磕得头破血流,是永远不会知道自己的愚钝。
罗德里大主教抬手铺开一张纸,准备替女王书写接下来的口谕。他刚好坐在窗边,抬手的时候,腕上的钻石袖扣折射出一点跳跃的火花似的光。
亮光引起了女王的注意,她侧首看了过来。
罗德里大主教下意识地缩回手,想要将衣袖处的小秘密藏起来。不过他晚了一步,女王已经看到了。
“您留着它?”
阿黛尔意有所指地问。
罗德里大主教的羽毛笔停在半空中,他僵硬着脸庞,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主教袍上镶嵌女人佩戴的宝石,嗯?”阿黛尔微微俯身,她伸手碰了碰那枚自己扔下的宝石,她的银发垂落到罗德里大主教手背上,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调侃罗德里大主教其实分不清她的暧昧几分真几分假。
她是一位卓越的女王,与此相对,作为女人来说,她绝不是什么好的爱慕对象,因为她太过于危险。
就像现在,他们之间的距离近到他能闻到轻柔甜美的幽香,她抬头问的却是:“我听闻巴尔德神父踏上断头台的时候,您送了自己的导师一程?”
“是的,陛下。”罗德里大主教回答,“他教导我踏上追逐救赎的道路,哪怕我们选择不同,但他终是我的导师。作为学生,既然寻觅到了真正的道路,自然应当告知他。”
阿黛尔有些古怪地看了罗德里大主教一眼。
她倒有几分想问他,巴尔德老神父真的没有被他的道路气死吗?追逐一位不信神的异端君主,这样的道路能够令绝大多数神职人员惊骇吧?
不过,阿黛尔并没有因此就真的小看罗德里大主教。
罗德里大主教能够成为罗兰帝国最后一位封圣的人,他的毅力和智慧就远超常人。如果不是那场她重生得知的暴雨,他倒也不至于信仰崩塌实际上,罗德里大主教之所以那时会如此茫然也并非单纯是那场雨的原因。
阿黛尔认为就算没有自己,最后罗德里大主教还是要走上信仰重塑的道路。
他是少有的保留着怜悯与对真理格外偏执的人。
他此前对旧神教会的坚定信仰来源于此,但也因此当教会的种种举动与他心目中的救世相驳的时候,他受到的冲击会更大。在原本的历史轨迹里,圣洛林教派最终毁灭,罗德里大主教自己成立了与新神和旧神都截然不同的教派。
神判的雨,只是以一种最猛烈的冲击,将所有他早有的怀疑撕裂开来,赤裸裸放到他面前。
雨夜古怪的君臣对话后,第二天大主教就又像平时一样开始主持日常的宗教活动,开始参与到女王统治下御前会议的政治活动里去了并且展现出了敏锐的政治嗅觉。
“有人告诉我,您正在与新神教派接触,正着手于翻译古典书籍,其中不乏异教徒的书籍。”女王仔细地观察着罗德里大主教的神色,“告诉我,主教先生,您该不会打算把木偶神像扔进火里吧?”
她无所谓大主教在那天究竟明白了什么,他重塑了什么样的信仰。
但她不希望他剑走偏锋,在罗兰掀起一场无神论的变革。虽然对于统治阶层来说信仰随时可以根据利益更改,但是帝国不需要这么快就掀起这种超前数个世纪的革命。
女王可不想帝国现在就与世为敌。
“您不用担心。”
罗德里大主教声音低得只有他和女王才能听清,他握住女王刚要收回去的手。
“您是神明,也是魔鬼,而我把灵魂交到您的手中。”网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