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当眼前的将军夫人还是曲旋儿,也只当曲旋儿是为了避嫌,才要将这其蠢无比的柳嬷嬷给撇清掉。曲家之人都要撇清,他自然更有义务,要替皇后娘娘撇清。
葛万春阴沉着脸:“这种心怀叵测之人,省得她累及主子。夫人您看着发落,皇后娘娘那儿咱家去禀报,断不会有半点儿偏私。”
柳嬷嬷一听,这是皇后娘娘要抛弃自己啊,这怎
刺探将军府机密一事已经败露,在将军府没混头了,她要回宫,她要回到皇后娘娘身边去。
柳嬷嬷当即大叫起来:“不是这样,不是这样。葛公公您带我回宫,我有事要回禀皇后娘娘。”
蠢货!葛万春暗骂,恨不得一口将她咬死。
偏柳嬷嬷还在叫:“我知道夫人的秘密,大婚晚上,洞房出事了!”
满堂皆惊。连马文德都愣住了。
葛万春疑惑地望向贝安歌:“洞房出事?这是怎么回事?”
“哎……”贝安歌扶额,重重叹了一口气,“我摔伤了。这……有点儿尴尬,将军为这,都心疼死了。”
“摔伤?”葛万春这老狐狸,似乎听出了些端倪,又转向柳嬷嬷,“我倒要听听你的解释……”
眼见着柳嬷嬷竟要起死回生,桂嬷嬷不干了。
她原本以为众人会锤死了柳嬷嬷,这样自己不用出手,就能除掉个心头大患。可没承想,这姓柳的还惯会厮咬,别给她撕出一番别开生面,自己这库房总管、夫人采买的肥活,还稳不稳了?
“葛公公,能不能借一步说话。”桂嬷嬷还是那么沉稳。
葛万春似乎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也怕出更大的丑,挥手道:“都出去、都出去。”
贝安歌又是一个眼色暗暗使出,马文德不仅将所有闲杂人等带出,还叫了两人将柳嬷嬷也一并拖了出去,等候发落。
拖出去时,柳嬷嬷还在大叫:“别听她的,葛公公你别听她的,她都是骗你的!”
可惜留给她的表达机会已经结束,喊破了嗓子也没人搭理她。
偌大的正堂,终于只剩了委委屈屈的将军夫人、气到爆炸的葛公公、和准备踩死对头的桂嬷嬷。
桂嬷嬷先是向贝安歌微微作福:“奴婢接下来要说的话,会对夫人有所不敬,还请夫人宽恕,这绝非奴婢本意,只是逼不得已。”
“无妨,我身正不怕影子歪。”贝安歌大义凛然。
桂嬷嬷这才转向葛万春:“皇后娘娘赐我们三人给将军府,原是各有分工。柳嬷嬷管丫鬟、我管夫人采买和库房、田嬷嬷管厨房,本各不相干。夫人对柳嬷嬷甚好,独给了她单间及四个丫鬟,但柳嬷嬷犹不满足,对夫人没让她管理库房和采买怀恨在心。
“昨日她来撺掇我,叫我别受府中大丫鬟挟制,务必将库房钥匙独揽,又对我说了许多夫人的怀话……”
桂嬷嬷顿了一顿,望一眼贝安歌,见她没有生气,这才继续往下说。
“她在府中四处散布流言,说夫人出嫁前不过是庄子上的野丫头,哪里懂什么管家,连洞房都不端庄,还把自己搞摔伤了。惹得府中流言纷纷,夫人不胜其扰。她所说夫人的秘密,恐怕也就是这个。倒是夫人谦逊,早就私下跟我说过,她从小在庄子长大,怕自己行差踏错,叫我时时提醒。
“她不过就是看着夫人好拿捏,想坏夫人的名声。”
“其实……”柳嬷嬷垂头,“她忘了,夫人是皇后娘娘的义女,坏了夫人的名声,也就是坏了皇后娘娘的名声。”
葛万春已是脸色铁青,牙齿咬得咯咯响。
贝安歌叹道:“我倒不是觉得庄子上的出身就低人一等,只是皇后娘娘都没明说,倒也不必故意挑出来散布。也亏得将军是个粗人,没有多想,若再有个不怀好意的去挑拨,将军还当皇后娘娘看轻了他,随便庄子上找了个姑娘唬弄他。你说这是不是很膈应。”
说着,将桌上的一盆果子推过去,柔柔地道:“公公也吃点果子,消消气。”
那口吻、又诚恳又关怀,听得葛万春恨恨地一跺脚:“又恶又蠢。”
贝安歌对桂嬷嬷道:“辛苦嬷嬷,你先出去,我有事和公公说。”
等桂嬷嬷一出去,贝安歌为难道:“这事儿,我就要和公公商议了。若将她留下处置,将军是断断见不得这种人,回来宝刀一挥,传出去难免两种说法,要么说皇后娘娘派的人不妥当,要么说将军为人暴戾。我都不愿意……
“可要让公公把人带回宫,似乎更让皇后娘娘脸面过不去。您说这为难不为难?”
为难,太为难了。
为难到贝安歌又悄悄递过去一锭金子。
没错,是金子,在库房里随便拿的。别的珍宝流出去太扎眼,金子都长得差不多,送礼的收礼的、彼此都没有负担。
“要不麻烦公公呆会儿悄悄将她带走,找个人把她发卖了吧。”
果然葛万春非常没有负担地将金锭子塞进了袖笼中:“这的确是最好的法子,两边颜面都不伤。看在夫人的面子上,我就当一回恶人吧。”
柳嬷嬷就这样从将军府消失了。
不,准确说,柳嬷嬷就这样从人世间消失了。
元阙跨出兵院大门,刚刚翻身上马,凌云“飞”了过来。
“将军,前方来报,葛公公将柳嬷嬷从将军府带走了,四名随行小太监带着柳嬷嬷走了小道,直接将她扔下了岱山悬崖。”
面无表情的元阙,极为难得耸起了眉。
那女人居然真的做到了。
而且一点儿都没要自己出马,她单枪匹马地,就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