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疏气喘吁吁出现,看见桑裴的惨相,叶子狂抖。 她就怕出事,不想还真出大事了。妖皇大人未来再如何翻云覆雨,现在还只是一只年轻的老虎。虽然以后这位很可怕,但他是干娘的儿子,她得护他。 草地骨碌碌滚来一只陶土花盆,灰扑扑的,蹦蹦跳跳朝向扶疏。 扶疏抽飞尤商后,就立即缠绕住桑裴的前爪,粗粗探试后,藤枝都软了。 太惨烈了。除了体外狰狞的伤口,五脏六腑都被震碎,体内妖力受到刺激,杂乱无章地流蹿。她若再来晚些,桑裴不死也残,血脉里妖力胡乱撞击,一身修为和天赋该毁干净了。 她刚替桑裴梳理一遍,背后就刮来一股妖风。 抬叶子望去,扶疏本就因为虎后陷入悲痛,见到尤商,不由得生气了。 尤商,又是这只老虎。干娘就是因为他和狐妖才死的,对她那么好的干娘,就是因为他,死了! 桑裴的惨状,与虎后的惨死,让扶疏心底蹿出邪火,一瞬间被潜藏的凶性支配,藤条源源不断地吸收灵气,注入藤枝,然后往前一甩,死死缠绕上杂毛虎, 尤商一见扶疏,脑海里还是她那恐怖的藤子,顿时吓尿了。 他剧烈挣脱,想要挣脱藤条束缚。 “快砍了这根鬼藤,砍死她啊啊啊!” 旁边虎卫见状,忙跃身上前,想要搭救尤商。扶疏掉头,抬起藤条扑来的虎卫甩了两鞭子,将虎卫抽飞。 “……”不挨抽不当紧,一挨方知厉害。 嗷嗷嗷……疼,真特么疼!勺皓山早有传言,说大王子的草木妖不好惹,他们还以为流言夸大,一根藤子哪有那么厉害。现在亲身体会,娘的,这何止是厉害,她简直牛逼坏了!一个草木妖,这身诡异力气打哪来的? 伤痛缓解,虎卫又要站起身解救尤商。 扶疏见他们不依不绕,又是一藤子猛抽,虎卫疼得泪崩。嗷嗷嗷嗷,我要回家,这藤子太特么凶残了! 这边,尤商被包裹成了粽子。藤条越缠越紧,挤压着皮毛,勒进血肉,痛得他几欲昏厥。 他颤抖着,只觉得自己快死了。受不住凶藤暴力挤压,他嘴巴倏然一张,喉头吐出一颗淡红色、闪烁着微弱光泽的……妖丹。 看着越升越高的妖丹,尤商惶恐到了极致,后悔不迭。 为阿娘报仇,没说会赔上他的妖丹。早知道,他就该躲的远远的,阿娘在天之灵也不能责怪,他得活下去嘛,总不能为个死人赔上自己的前程。 妖丹乃兽妖吸收灵气凝结而成,是兽妖感悟日月,修炼提升的关键,如同妖的心,一辈子凝结一颗,没了就永远没了。 “救我,废物,救我……咳咳咳,藤子,我不找大哥报仇了,你松开我好不好,我其实很喜欢你和大哥,一切都是我阿娘怂恿的,她总是说你坏话,不关我的事,求求你放过我吧……” 尤商形容狼狈,鲜血大口大口从他嘴里喷出,眼见妖丹越升越高,恐惧得语无伦次。 没了妖丹,体内的妖力飞快溃散,尤商“啊”地悲吼,恐惧支配下,拼命地挣扎。 妖丹,他不能没有妖丹!这一切定然是桑裴指使的,那心肝黑透的东西,他恨他,恨不得他死! 轰隆—— 就在尤商快要被缠得断气之际,天色突变,漫天乌云集结,层层叠叠,瞬间就把整个勺皓山遮盖,厚得让妖心慌慌。 天空乌云还在密集着,已经厚实严密,吓得满山妖心底发颤。 雷鸣轰响,闪电犹如灵蛇般在天际游蹿,恍如天将倾塌似的。 连神智模糊,只知要回虎后遗体的虎王也停止了攻击,仰头望着天。 “大妖渡劫?” 苍木满身鲜血,急喘口气,仰头就瞥见漫天劫云,忙转身对族人狂喝,“速速离开此地,大王子呢,带着大王子离开!” 如此厚又密的劫云,会把所有妖都劈成灰烬。 扶疏脑袋里空白,凭借心底的愤怒,紧紧缠绕着尤商,下一步却不知道怎么办了。杀了尤商吗?她想杀他,但是树爷爷说过,她不能动杀念,更不能杀别的妖怪。 为什么不能呢?她就是杀了又能如何? 这时,灰扑扑的陶土盆子在地上急切地翻滚,试图引起扶疏的注意:确实不能杀妖,瞧瞧天上的雷,杀了妖你就歇菜了,蠢主子! 妖丹越升越高,就在尤商支撑不住倒地的瞬间,乌云泻开一条缝,一道粗胖的紫雷倏然从天而降,威势汹汹,直直指向——扶疏的方位。 眼看紫雷就快劈上扶疏,花盆不知从哪来的力气,一跃三丈,急急冲到扶疏上方,严严实实将她盖住。 咔嚓!咔嚓! 雷霆宛如上天震怒般,轰然击下,紫光闪烁,璀璨华丽,将昏沉的勺皓山装点得妖异魅惑,却没有哪只小妖敢看,都疯了般跳跃、飞奔、躲避、尖叫。这是世间最危险最恐怖的东西。 轰隆隆的雷猖狂地劈砍了一个多时辰,才歇鼓收金,扬长而去。勺皓山如同被山贼扫荡了一般,山崩树倒,十里之处无一只活物,处处乱糟糟。 咣当! 许久,花盆被掀的声音格外清晰。 扶疏抖抖叶子,钻出花盆。身旁尤商已经不见,也许匆忙间被虎卫捞出去了。她迈着白嫩的脚丫子,天上淅沥着小雨,她顶着花盆去找桑裴,他万一被劈坏了,自己更加愧对干娘了。 跨过几具焦尸,终于找到奄奄一息的大白虎,还没到跟前呢,就看到他周身挥散不去的死气。 她心下顿时就是一咯噔,傻眼了。 完了完了,她没日没夜地赶路,脚丫子都磨断了,还是没能救下妖皇。 桑裴阖目,其实一直清醒着。雷声轰鸣之际,他盯着杂毛虎的妖丹,用尽妖力将那颗妖丹送入雷霆,亲眼目睹妖丹粉碎。之后群妖疯逃,电闪雷鸣。数之不尽的妖死去,他看见苍木焦急地寻找自己,但是,他悄悄隐去了身形。 就在这里便好,仇人死的死,伤的伤,大仇得报。杂毛虎虽还活着,可没了妖丹,一辈子注定碌碌无为,受人欺凌,活着就是煎熬。而虎王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即便尊贵为西方之主,也是半辈子孤苦伶仃。到头来,谁也没有好下场。 就这样罢。只是,他阖眼,脑海里浮现出一根绿幽幽的藤。 那个蠢藤,憨傻十足却实力蛮横,在妖域没几只妖能伤得了她。有了迷谷枝,想去哪便去哪吧。 桑裴躺着等死,周身是伤昏倒过去,以为他会在睡梦里被劈死,直到—— “你别死啊,你那么厉害肯定活得长长久久,哥哥,醒来好不好……” “……” 桑裴被吵得醒来,眯起眼睛,瞥见几片翠绿圆润的藤叶,藤枝玉滑清凉,缠绕他手腕输送药气。不用想,就知是蠢藤。这藤子又怂包又爱哭,怎么就敢来救他? “不是让你别乱跑吗?” 扶疏懵呆,激动地道:“你、你没死啊!!!”浑身死气的妖是怎么活到现在的?不过,能活过来真是太好了! 桑裴疼得皱眉,“没死。”要被蠢藤子压死了。 他也疑惑,天雷毁灭了周遭的一切,居然没劈到他,哦,还有蠢藤子。 扶疏激动地解释道:“我给干娘喂了叶子,能保持身体不腐的……怕你出事,我才来。哥哥,接下来该怎么做啊?” 桑裴阖眼,许久,道:“回去。把母亲,安葬了。” 他咬牙,闷声忍耐住火辣辣的痛,化身成人,俊雅的脸上苍白虚弱,手掌撑地试图起身,眼前忽地一黑,苍白的脸上冷汗滚滚,俯首对扶疏道:“能扶得动我吗?” 扶疏伸出藤条,“能。” 这看似细嫩的枝条却极有力量,桑裴拉着藤枝起身,大口大口喘息,喘匀了气,拍拍胸膛,才道:“上来。” 扶疏不想给桑裴增加重量,伤成这样,万一压坏了怎么办?她掉头抱起盆子,自觉坠在他身后,小声地说:“走吧。” 桑裴摇摇晃晃,身体已经破败得像棉絮了。右手翻转,取出一支烟花弹,费力拔掉就放到天上。 扶疏就在后面,顶着个花盆一眼不眨的盯着他,看他放烟花便问:“哥哥,这是做什么的?” 桑裴眯眼道:“召唤一些帮手。” 扶疏“哦”了声,没再问了。反正妖皇大人从来不做多余的事,他肯定有自己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