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着实难办,姜四月专心思考着对策,以至于她从听风楼出来,在街上走了好一段路之后,才发现身边多了个人跟着。 “你什么时候出现的?” 傅亦寒算了算路程,开口道: “大约有两条街了吧。” “连个声音都没有,吓死人了。” “看你想事情想得出神,就没打扰你。怎么了,遇上什么事情了?” 姜四月立马摇摇头。 “哪有,只是不知道中午吃什么,有点苦恼。” “真的?” “特别真。” 傅亦寒侧头看了她好一会儿。 “假的也没关系,我会等到你愿意说给我听的那一天。” 姜四月抬起头看着傅亦寒,他的目光一如初见时那般澄澈,看不出一丝一毫的违心。 姜四月慢慢停下脚步。 “我们……谈一谈吧。” 傅亦寒停在她前面,悠悠地转过身。 “先说好了,话我只听好的,不听坏的。” 真是幼稚。 “不分好坏,这回我不躲着你,咱们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姜四月表情认真,傅亦寒也觉得两人是该明白地说说才好。 “哪怕一会儿会听到让我伤心的话,你现在主动想与我谈话这事,已经足够让我提前装好一层盔甲了。” 姜四月把手放在唇边轻咳一声,挡住了自己害羞的表情。 要死了要死了,傅亦寒从小看什么书长大的,这甜言蜜语怎么张口就来? 似乎是猜到了姜四月的心思,傅亦寒好心解释了一句: “遇到心上之人,无师自通的。” 姜四月假装没听见,快步离开了。 傅亦寒微笑着跟上,两人走到了河边,等到没什么人影的时候,姜四月终于鼓起勇气说了一句话。 “你……为什么喜欢我?” 傅亦寒挑了挑眉,反问道: “那你又是为什么喜欢我?” 姜四月脸一下子就红了。 “谁谁谁谁谁谁说我喜欢你了!” 傅亦寒心情愉悦地说: “你这不是已经说了?” 姜四月恼羞成怒别过头去,咬着嘴唇赌气道: “不知道!” 傅亦寒撞了撞她的肩膀。 “所以说喜欢这种事情,哪里有什么为什么?初见时印象深刻,再见时移不开眼睛,见不到时辗转反侧,这样的人,我长到这么大,也不过就遇见你一个而已,而且以后也不会再有第二个了。” “余生那么长,你怎么能确定?” 傅亦寒云淡风轻地说: “我自己的人生,我一向很确定。你不也是吗?” 是啊,就是因为自己也确定,所以对这此生的唯一才会慎之又慎,反复思量。 “傅亦寒。” 姜四月停在原地,十分郑重地喊了傅亦寒的名字。 “你接近我,除了喜欢,还有其他目的吗?” 傅亦寒看着姜四月笑了。 “按理来说,凭借着我爹的虚名,这话应该由我来说才对吧?怎么现在倒反过来了?” 姜四月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 “如果你是为了窥探我的秘密而来,那你就离开吧,我无可奉告。” 傅亦寒走到姜四月面前,弯着腰凑近她。 “四月,恕我从小见得世面不够多,我只见过挤破了头想嫁进豪门大户的,头一次见到因为我的身份而对我避之唯恐不及的。” “人各有志,人各有命。” 傅亦寒站直了身子,帮姜四月拢了拢披风。 “我知道你的身份不一般,我承认我很好奇,但是我并没有窥探之心。如果有一天你觉得足够信任我,愿意告诉我,那我洗耳恭听。如果你不愿意说,我也不会强求。四月,我千里迢迢而来,为的是人,而不是一个身份。你知道吗,我到今天仍在庆幸,那天清晨我饿得正当时辰,刚好站在了你的包子铺门口,从你手中买了个包子。” 那时阳光正好,天气正好,心情正好,与你相遇,也是正好。 姜四月看着傅亦寒许久,好像将他所说的一字一句都刻在了心里,才开口道: “好,这是你亲口说的,既然你说了,我便信了。” “有些事因为迫不得已,也许我会暂时隐瞒,但是我绝不会骗你。” 姜四月点点头。 “好。” 傅亦寒摸摸姜四月的头。 “所以现在,你是答应我了?” “答应什么?” “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你说答应什么?” “我几时说过喜欢你了?” 这下轮到傅亦寒一愣了。 “你……” 姜四月低头躲开他的手掌,后退一步,开口道: “我不过是跟傅公子请教了几个问题,傅公子怕不是误会了?” 看着姜四月狡黠的笑脸,傅亦寒闭着眼摇摇头,等再睁开时眼神蓦然多了一丝强势的凌厉之感,但是他的语气仍是温和的。 “你过来。” 姜四月摇摇头,再后退几步。 “几天前你自己亲口说的,会给我时间想清楚,而我现在确实还没有想清楚,堂堂傅大公子,可不能言而无信啊!”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说得大约就是现在这种情况? 从古至今都没有一本书能写清女子这千变万化的心思,看来并非执笔之人无能,而是这事情,确实太难琢磨。 “是你的头发乱了,我想帮你理一理。” 姜四月无所谓地自己用手顺了顺,开口道: “这点小事不必在意。时候不早了,再不回去吃饭师兄怕是要着急了,我们走吧!” 说完,步履轻快地转身就走。 傅亦寒看着她的背影,觉得自己应该适时更改一下策略了。 如果不在这小狐狸成长为老狐狸之前把她收入囊中,那自己这追妻之路,恐怕就很难走到头了。 将姜四月送到了家门口,傅亦寒就准备回客栈去了。他抬脚刚要走,就听见院子里传出来两个年轻男子的声音,让他把刚迈出去的一条腿硬生生地收了回来。 “都到这了,不请我吃个饭再走吗?” 姜四月也听到院子里有其他人在,大约明白了傅亦寒突然转变的态度是为什么,却故意说道: “你也听到了家里有客人在,怕是不太方便。” 傅亦寒直接走上前去,开口道: “可我总觉得,不和你师兄打个招呼,实在有违礼数。” 话音落下,他一只手已经将门推开了。 姜四月也没拦他,但是她在转身见到院子里的人时,瞬间便后悔了。 今天真是被傅亦寒给迷得昏了头,竟然连严子瑜的声音都没听出来。 要是知道这个神经病在,她怎么会让傅亦寒进门来? 严子瑜今天是来拜年的。 严家家业大,来往的人也多,所以严子瑜忙到今天才抽出空来。他来了已经有一会儿了,茶都喝了两碗,可是姜四月却一直没回来,于是他便准备先回府,等到明日再来。 而就在姜明昊送严子瑜出来的时候,大门突然被打开了。 然后严子瑜就看见了一脸懊恼的姜四月,还有那个自己只见过一面,却始终被自己的暗探李婶提及的头号情敌,傅公子。 有一类人,他总是能在许多不同的人中轻易地分辨出,哪一个会是自己的朋友,哪一个又会是自己的对手。 很明显,傅亦寒就是这类人中的佼佼者。 不同于早就知道了自己存在的严子瑜,傅亦寒今天是第一次见他,而只这一见,有些事很快也便明了了。 这人有好的皮相,有不俗的家世,有点身手,有点胆识。 当然,还对姜四月,有不轨之心。 严子瑜跟姜四月表露真心的时候,姜明昊恰巧去了善德城寻琴谱,所以他并不知道在场这几人除了他之外,可能会有什么错综复杂的关系。 自然也不能指望他看出来。 于是姜明昊走到中间,十分热情地帮他们介绍起来。 “没想到这么巧遇见了哈。子瑜啊,这位是傅亦寒傅公子,帮过四月也帮过我,是个十分热心的朋友呢!” 严子瑜皮笑肉不笑地说: “傅公子,久仰大名了。” 姜明昊接着说: “傅公子,这是严子瑜,和四月从小一起长大的,关系很好,可以称之为……尔汝之交吧!” 姜四月真想告诉姜明昊,现下可不是卖弄学问的好时机。 傅亦寒笑着说: “严公子,幸会了。” 严子瑜没有想到傅亦寒会突然出现在这,他率先开口问道: “我听闻傅公子家在善德城,怎么会大年初三现身在我们这小小的临溪镇中?” 傅亦寒彬彬有礼地应道: “上次走时,不慎将一件十分贵重之物落在此地,所以特地前来寻回。” “连过年与家人团聚的机会都放弃了,看来傅公子遗落的东西很重要了?” “视若生命。” 姜四月默默地抬头望了一下天。 严子瑜没注意到姜四月的小动作,接着说: “那傅公子寻到没有?” “已经寻到下落,正在想办法拿回。” “拿回之后,傅公子就要离开了吧?毕竟这又不是你的家,你在这只能算个漂泊游子,没什么安稳生活可过。” 看来这才是严子瑜想说的重点了。 “严公子此言差矣,临溪镇人杰地灵,钟灵毓秀,我虽呆的时间不长,却时时有一种归属之感。所以我觉得,如果能在此长居久住,也不失为一件乐事。” 严子瑜没站稳,脚下一个踉跄。 还打算赖着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