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惊春如何还坐得住? 当即使出轻功朝外奔去,却不料又撞见一面雕莲纹枝的木板子从车上卸下来,把门口塞了个满满当当。 还不等他们搬完,那宝儿就追了上来,“姑娘你跑什么?有事差遣奴去就是了!” “看来你倒是混得好,才多久不见就用起了丫头。可是那姓蒋的所赠?” 木板一移开,惊春才见着那后头站着的是赵傥,身侧一溜儿独轮车,车上装着各色木料,依稀是拼凑大件家具用的。 惊春有些懵了,“你来做什么?” 赵傥道:“打了一张床来给你赔罪。你看你,现在住的这般寒酸,连张好床也用不起,我就特意给你送上一张来,免得我哥哥知道了心疼。” 惊春恼怒道:“我看你就是来添乱的!” 早上来一拨人都快把她家给拆了,这时候赵傥又在光天化日之下来送床,可不是来火上浇油吗? 赵傥道:“我如何是来添乱呢?我这床可是量了尺寸打的,保管你屋里塞得下。” 惊春警惕起来,“什么塞不塞得下?我又不是没地儿睡,不必你眼巴巴的送床来!” 这时候宝儿一语道破天机,“赵爷您可是真是一等一的贴心人,我才愁那床摆不下呢,您就送了张新的来——分明我们老爷打家具的时候还问过您的意见,您报起数来可是斩钉截铁,信心十足,叫谁看了能不信您呢?” 原来赵傥和姜随是一伙儿的! 顿时惊春连多看他一眼都嫌累,撇下就要往韩家去。 赵傥拦下她说:“我知道你奇怪,为什么好端端的我要给送你张床来是不是?我跟你说,这床可不是一般的床,可是我精挑细选找来的阳木,对你的身体很有好处……” “说句人话成不成?” 赵傥忽然间红了脸,犹豫一阵后才附在她耳边悄悄道:“我哥可能要过来,我看你屋那床小,不扎实,怕你两个睡上去要塌……这是真话,绝对是真话,如有一字骗你,我立即遭天打雷劈!”又直起身子,装出一副正经样儿来问,“你是不是要去韩家?不必去了,那里头只是人不见了,东西大抵是全的。” “东西大抵是全的?” “没了主人,自然少不了窃贼光顾。” 惊春疑惑道:“你怎知道的这般清楚?” 赵傥道:“那这床你要还是不要?” 惊春后退了一步,“进来吧。”又对宝儿道,“你那床就先送回去吧。” 宝儿纵有万般不愿,也不得不答应下来,皆因她带来的那床实在太大,比不得赵傥送的那般恰到好处。这下赵傥可算是称心如意了,说起话来也不含含糊糊,直接亮出了底牌:“你道我为甚会来这儿?都是我不慎得罪了我哥,叫他流放到这里查案来了。”他一面说一面往里头走,熟门熟路进到惊春的香闺,待她进来就把房门锁上。 惊春提醒他,“隔墙有耳,锁不住的。” “我知道锁不住,只是不乐意那丫头跟着罢了。” “既你认识她,怎么把她赖到三哥头上?” 赵傥不高兴了,“我怎么认识她?她都那样说了,傻子才不知道她是姜家人。”停顿了一会儿,才又继续说,“我哥现在高升了,身份地位与从前不可同日而语。而我是个傻的,不小心着了人家的道,我哥逼不得已,从一角落里翻出一卷案子来叫我查,给了我三百两银子,叫我孤身一个上这里来。” “然后呢?” “那案子是旧案,没甚意思,我就等这一阵风头过去,自又回去做我的富贵候爷。只是路上遇见一混账,行事极其阴损,让我实在看不过眼,就和他对上了。” 惊春心道:就你还说人家阴损?你自己不最喜欢干那些损人不利己的事吗?若不是谢莲生护着,早叫那些个仇家大卸八块了。嘴上却平平淡淡地问:“他干了什么阴损事,让你这般生气?” 赵傥道:“也没什么,我就听说他要去挖坟,还是要去挖你的坟——那时候不是听说你死了吗?本来我哥还命人去为你收敛尸身的,但人去后才打听到他们剑落门还包丧葬事,直接送骨灰上门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惊春可不觉得这剑落门是好心送骨灰,恐怕借机来探查她的底细。也亏得她多年不曾回过家,王氏无知,哥哥又傻,嫁进来的韩小珍更算是外人,不然他们未必有命留下。 想到这里,她背后隐隐有冷汗渗出,却强装镇定问:“这又什么好挖的?新坟一座,我家又穷,难不成我娘还能给我陪上千金下葬?” 赵傥道:“畜生的心思我如何能明?总之我听到这里就忍不住了,闯进他屋里,倒被他仗着人多给打了一顿。我不得不养了好些日子的伤,等略觉好过一些,又急忙赶往这里,就怕他们真把你的坟给刨了。” “可这跟韩家有什么关系?” “我也才来,有许多事情还不清楚。只说前儿晚上那一声喊,生生吓得我上了房顶,好巧不巧,正见他们一伙人压着一众老弱从韩家出来。” 这一片屋子都矮,而韩家也不算很远,若上房顶去看,确实很容易窥到韩家动向。尤其是那会儿赵傥忙着逃走,如何能在近处停留?必是往远处跑去,离韩家更近也说不定。 而韩家除却女眷,都是老仆,赵傥用老弱来形容,亦是十分精准。 惊春问:“你都见着他了,他相比也看见你了,怎会放你一条生路?” 赵傥道:“我看见了又如何?远不到为此取我性命的地步,若不然他当初就动了手——他知道我身份,肯定怕我哥哥报复他。” 这话确实不错。 赵傥是谢莲生的亲表弟,韩家人却不过蝼蚁。那人就是杀光韩氏一家,后果也未必有伤了赵傥来的严重,若只被赵傥看上一眼,确实算不得什么大事。 话到此处,该说的也差不多说完了,惊春立即翻起旧账,“你说你才来,怎么就跟姜随沆瀣一气了呢?我从前倒不清楚你们有过交情。” 赵傥道:“谁说我们是在这里遇上的?我被打以后就是他资助我养的伤。不然区区三百两,够我花用几日?何况我虽跟姜随不熟,但对姜坠却有几分了解,所以也不能说全无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