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轻旸狂暴的眼神摇动起来,迅速从盛夏雷雨前天空里涌动不息的黑云,变成隆冬冰风呼啸后,枝头瑟缩的残叶,看上去有点可怜,孟歌都不禁开始同情他。
“你骗我。”他舔舔嘴唇,固执地重申。
这一刻,他比孟歌更像丧家之犬,想必他来时,定是抱着沉舟破斧的希望。
孟歌很遗憾,但是她衣衫褴褛,精疲力尽,前功尽废,还是永远不会被原谅的重罪恶人,在别人眼中她已经堕入地狱、卑如蝼蚁,所以她遗憾又充满同情的眼神,显得无比讥诮。
“你可以杀了我。”她向气愤的盛轻旸提议道。
盛轻旸神色危险地眯起眼睛,鼻孔张开,握刀的手颤抖起来,却始终没有前进一厘,他突然丢开小刀,跳下石头。
他抑制住冲动的念头,但转瞬就后悔了,因为他突然想起孟歌也很会骗人,比如日日相处三个月,他都没有发现她是女孩。而且他尚未结丹,无法探查识海,验证她说的是真是假。
他不敢放松警惕,一身凝重。孟歌不愿理会,疲倦地闭上眼。
第二日清晨,盛轻旸终于相信她的识海确实被毁。
因为绝对不占人下风的孟歌,什么都没有做。
她睁开眼,有些厌倦地拧起眉头:“你想明白了吗?要杀要剐,快点决定。”
“我不杀你。你对我毫无用处了,我没必要杀你,而且外面想杀你的人成千上万。”
孟歌爬起来滑下石头:“我饿了,你有吃的吗?”
他摇摇头。
孟歌一路走,一路摘野果吃。盛轻旸在后面看着,越发觉得昨夜那个一心求死的孟歌只是幻象,他又被她给糊弄了。
“你要去哪?”他看出她在向北走,北边全是因她而聚集起来的修士,如果要逃命,她应该往南边去。
孟歌回头,耀眼的阳光刺进眼里,她用手搭起小凉棚:“你怎么还跟着我?不怕碰见一个想杀我的修士,捎带手把你也杀了?”
她明显在讥讽他,盛轻旸无所谓地耸耸肩:“我会告诉他,我尾随在你身后就是为了杀你!”
孟歌并不认同:“他凭什么信你?”
“我是男人啊!”盛轻旸理所当然地感叹道。
她不懂。
他看上去下巴都要惊掉了:“你不觉得奇怪吗?就算你杀掉了自己的父亲,说破天也是你们孟家的家事,关别的世家百门什么事?关天下修士什么事?可为什么这些人一呼百应,群情激愤,个个都恨不得杀了你泄愤?先孟门主在他们心中真有这么重要的地位吗?”
虽然父亲是她眼中最好的父亲,但他总是与人吵架,谁都能吵起来,母亲常常埋怨他是一头犟驴。而且他不止不喜欢参加清谈会,世家百门所有事务会议他都不愿意参和。
人称百年孟氏最懒门主。但碍于他交神上境的修为,和孟氏数百年的深厚底蕴,闲话也只敢背着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