蕈芳的一颗心突然跳快了几下 玄烨明显能感觉到蕈芳的手凉了些，心想她必定是紧张到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凉了。

玄烨即刻吩咐梁九功 “速去备车，朕和皇后这就出宫。”而后他转身柔声劝着蕈芳 “你放心，不会有什么大事。”

蕈芳眉头紧锁，勉强笑道：“我先陪您去见太皇太后。”

“你就在这儿等朕 朕去向皇玛嬷报个平安 马上出来。”他进慈宁宫前又委实有些放不下蕈芳 转头吩咐跟在他身边的曹寅，“你留在外面，守好皇后。”

其时孝庄已经得知玄烨胜过了鳌拜 而且下了将鳌拜圈禁在他自己家中的口谕。孝庄很了解自家孙儿，深知这臭小子得胜之后，必要到她这位皇玛嬷面前好生炫耀一番。皇太后固然不像孝庄那般了解玄烨，却也做好了听故事的准备。

岂料玄烨这回进门后，只匆匆行了个礼，脸上非但没露出半分喜色，反倒透着焦急。

不必孝庄细问，玄烨已简短向皇玛嬷和皇额娘说明了情况。孝庄知道近来索尼的身子不太好，索额图又是个办事急懂分寸之人，若非情况紧急，断然不会进宫来请皇后出宫。

“路上好生看护皇后。”孝庄收起好奇心，只叮嘱了几句 便放玄烨出宫了。

梁九功深知情况紧急，玄烨从慈宁宫出来的时候，他已经驾着马车等在宫门口。

一路快马加鞭，玄烨和蕈芳谁都没再多说一句话，只是玄烨紧紧握着蕈芳的手，饶是这样，蕈芳的手还是越来越凉，仿佛整个人突然掉进了冰窖中。

蕈芳记忆中的索家是热闹的，可这次重进家门，她却感觉到一种不曾有过的安静。原本该有奴才打扫落叶，可是如今落叶铺了满地，却都没有人理。

索额图一早等在索府门外迎接皇上皇后，蕈芳敏感地察觉到，这个喜怒不太行于色的叔父竟然红了一双眼睛。

玄烨还是第一次进索家大门，索尼毕竟是几朝元老，他这个家还是颇有些气派的。不过玄烨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欣赏抄手游廊上到底画了些什么，他揽着蕈芳匆匆往索尼住的暖阁里走。

索尼知道蕈芳回来了，身边还跟着皇上，他竟觉着自己沉重的病体轻松起来，挣扎着让夫人扶着自己下了地，勉强走到暖阁外面，给玄烨和蕈芳行了礼。

此前蕈芳只是听说她玛法病了，却因为玄烨正在擒拿鳌拜的紧要关头，她并未来得及关心她玛法到底病得有多重。此时看到索尼那张惨败的脸，原本炯炯有神的一双眼睛竟然也没了神采，她再也忍不住，一边扶着索尼进暖阁，一边落泪。

“皇上还在呢。”索尼最心疼这个孙女儿，他知道自己不久于世，便收起了平日里那些假装的严厉，看蕈芳的目光中只剩下疼爱和不舍。

蕈芳扶着索尼上了床，毕竟有玄烨在，索尼没有躺下，只是靠在床头。

玄烨坐在奴才们早已备好的太师椅上，脸上硬生生挤出一抹笑，对索尼说：“朕今日捉了鳌拜，首辅替朕高兴么？”

索尼道：“皇上长大了、亲政了，如今又捉了鳌拜，执掌皇权的路上再不会有任何阻拦，老臣是真心替皇上高兴啊！”

玄烨握住索尼的手，他想说：首辅安心养病，待你病好了，朕还要与你商议治理天下的大事。可是这话他说不出口，他知道索尼能撑到今时今日，撑到他这个皇帝擒拿了鳌拜，真正将朝政大事掌握自己手上，已经到了极限。不要说他自己，就算是蕈芳，想来心里也是有数的，只是多年来的祖孙之情实在难以割舍，也不好看开。

“首辅相信朕会做个好皇帝么？”玄烨盯着索尼的一双眼睛，他知道大清朝的首辅不像旁的官员一样，心里装的只是小家。在索尼心里，一定还有天下在，否则即便他再是老臣，也不会坐到首辅这个位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