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爹爹,娘亲,万安。”
还没待林清月行完礼,罗芸就将她扶了起来,语气关切,“娇娇,四皇子用了什么借口,竟让你如此为难。”
自己女儿有何等手段罗芸是知道的,能够让她无能为力之事实在少见。
罗芸向来端庄温柔的脸上满是担忧,林荡虽然面上还是同往常一样的平静,但手背上却有因为紧绷而鼓起的道道青筋。
林清月放下在外面的矜持,任由罗芸将她揽入怀中,娇气地说着俏皮话才让罗芸放下心来。
今日局面实在危机,若四皇子执意要捏住阮酥这个把柄不放,那必定会扣押自己,以此要挟爹爹束手就擒,如若事情到了那一步,就连依附林家的众多家族也只能黯然退出京城。
林清月不能让父亲背负这么多人的身家性命,见势不妙便早已叫知春派人递信给家里,如有不测一定要舍了自己。
只是好在最后阮酥晕了过去,什么罪名也没给将军府扣上。
不想再让父母忧心,林清月尽量把今日的危机往轻里说。
半盏茶的功夫过去,这事才算讲完,可再是掩饰,罗芸也听得心惊肉跳。
阮酥虽说是咎由自取,可四皇子竟然随口便以失仪之名毁人一生,这等脾性,真是让人遍体生寒。
罗芸半响才低声感叹道:“将军,四皇子实在是城府太深。”
“......”
这话让在座的三人都沉默下来,居然凭借一个小小的阮酥,短短的一句话,就能拿捏住将军府。
而在此之前,对林清月却没有透露出丝毫恶意。
一出手,却是往一击毙命的目的去的。
杀伐果断,心机深沉,谨察入微。
林清月深深的望了一眼林荡还没来得及换下的暗紫色朝服,神情有些放空,也不知道被三堂哥夸赞“惊才绝艳”的太子殿下,能不能斗得过这位四皇子。
感受到妻子的不安,林荡伸手按了按罗芸瘦削的肩膀。
林荡不是一个无的放矢之人,并没有随口就承诺罗芸太子必能击败四皇子之类的话,只是用最实际的方式告诉罗芸:他在,就不用怕。
太子手上有多少把握林荡说不清楚,可隐隐透露的冰山一角已经足够让人心惊。只不过自古以来的夺嫡之争不到最后一刻,鹿死谁手都是尚未可知。
无论输赢,汾北早已给妻儿留下后路,林荡害怕的只是再也见不到他的阿芸。
看着悄悄退出去的女儿,林荡刚毅的脸庞微微缓和,伸手从后面揽住罗芸。
铁血将军在江南女儿的温柔下渐渐变得有血有肉,也变得心有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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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个时间,藏书楼亦是气氛冷凝。
折戟,沉沙两人也不知跪在这花岗石地面上多久了,就是训练有素的暗卫也开始气息不稳。
叶羲坐在檀木椅上,不同于在林清月跟前收敛起杀气,虽然看似生冷无情,实则毫无攻击力的模样。
此时的叶羲着一身暗纹浓黑金蟒锦服,气势宛若沙场之上还留有残血的利刃,狠厉暴虐。
叫人望而生畏,肝胆俱裂。
终于,男人沉声道:“说。”
“回殿下话,在花厅之时,江淮宴借由人群遮掩身形,我等无能找不到机会下手。王府的人不知为何在宴客厅挂上了澄水帛,遮了□□手的视线。”
“王府安插的人呢?”
“柔贵妃昨日送了一批人专做今日宴会的侍女,我们的人全被换下去了。”
折戟强压着畏惧,才把这话稳稳地说了出来,自己跟了太子七年,清楚地知道男人越是愤怒才越是平静,今日这事折戟用脚趾想都知道有问题,可偏偏就是找不出哪里出了问题。
叶羲垂眸扫了眼两人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的模样,周身寒冰宛若化为了实质,“也就是说,因为各种巧合,孤连今日宴会上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
“......”
叶羲陡然收起所有表情,九五之尊的压迫感让人难以喘歇。
“查。”
两人退下时带起的一阵风,吹起男人满绣金线的蟒袍,原本威仪凛然的背影突然露出几分孤寂。
叶羲负手站在窗前,盯着属于林清月院子的灯光,桃花眼里满是强烈又克制的贪念。
江淮宴,汾北太守的庶子。元景十七年高中状元,任职京兆府。元景二十一年查处王鹏极其党羽。
乾曦二年自请辞官,一路南下,追随林家二小姐——林清月,三年有余。
乾曦六年,以一府之兵力,护守林二小姐六天,终葬身江南无名士兵刀下,林二小姐为其亲立墓碑,自称未亡人。
这些都是后来话本上所写,只是世人不知,林清月十五岁便与江淮宴相识,后结为知己多年。
甚至,在江南的第三年,江府已经开始准备喜事用具。
只不过,江淮宴原本还有半年才会出现在云京城。
舌尖顶了顶上颚,叶羲神色满是漠然:看来重来一世,心有不甘的,不止孤一人。
叶羲转身走向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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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清月猛地从床上坐起,抬手扶住额头闭目。
察觉到小姐的动静,守夜的丫鬟赶忙坐起来,挽起床帐,低声问道:“小姐魇着了?”
话落给旁边候着的小丫鬟使了个眼色,“您今晚还未曾用膳,奴婢叫小厨房的人一直煨着鸡丝粥,您用一点吧”